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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s Child 被風神眷顧之子》 終章 




金碩珍透過風聲鎖定了帕修斯的所在位置,雖知對方是有意暴露行蹤,但既然他對金書妍出手,哪怕前方等待著他的是天神的噬骨之風,他仍然無所畏懼,決意去守護他所在乎的人,就像當年的母親用自己的生命去愛護他一般。

在帕修斯找上他以後,金碩珍早已預料到會有今日的局面,他能與世無爭,卻不代表對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無動於衷,誰都說金碩珍待人溫柔善良,但顯然帕修斯不配擁有這般的待遇。

碩珍先是隱去了自身的蹤跡轉移到帕修斯的所在地,發現那是一個位置偏僻、靠近海邊的廢棄工廠,附近是一大片廢地,想也不用想,這裡是馭風的最佳地點。

金碩珍不知道帕修斯是否真的要奪他性命,但此刻他在腦海裡已經想出幾十種帕修斯可以傷害自己的方式, 而他扳倒帕修斯的,卻只有一種方法。某程度而言,那算是拼死一博,但對於金碩珍來說,那便是最有勝算的方法。

他掃視了四周,風聲也確認了金書妍不在此地,心裡不免鬆了一口氣。

看來,帕修斯也不敢觸犯禁條,他不能殺害人類,因此金書妍充其量也只能是個誘餌,但她一天在祂手上,碩珍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有希望金賢宇已經找到她的下落。

碩珍守在外牆,以工廠為遮擋物,他倒是想過帕修斯馭風毀掉工廠,將自己壓死在瓦礫之下。碩珍腳下冒出了泛著白光的圓陣,卻在下一秒光芒散去,圓陣消失了。

他撤去了精靈的魔法,等同在給帕修斯一個信息,他來了,其實他本來也沒有打算跟帕修斯玩捉迷藏。 

作為一個還在虛弱狀態中的半神,再加上對手是一個全神時,守株待兔這回事是不成立的。 就在碩珍釋出自己的氣息時,刺骨的寒意驀然從後方湧上,碩珍的呼吸一滯,猛然回頭便對上那雙發著嗜血紅光的眼眸和駭人的利牙。 

在噬魂獸甩動蛇尾向他襲來時,碩珍的腳下再次展開了圓陣,與此同時他將手伸後,從腰包裡抽起了小巧方型的打火機,下一秒整個人便轉移到比較空曠的廢地,但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間,一陣強風直直地擊向他,躲避不及的碩珍踉蹌落地。

噬魂獸窮追猛打,虎爪踩著工廠的外牆躍起,在灰白破舊的外牆上留下了可怖的爪痕,直撲向碩珍。

碩珍目光一厲,用指尖撥開了刻著紋路的火機蓋,棉芯冒出了幽藍色的火光, 他手背一揮,馭起神風,在神風與火光相觸時,藍色的火苗「嚯」的一聲化成熊熊烈火,噬魂獸受驚地咆哮了一聲,頓時揮動蝙蝠翅膀,剎停了攻擊,落到不遠處的地面上,紅眸裡充斥著畏懼之意。

噬魂獸所恐懼的是他手上的「冥火」,是碩珍在臨行前向冥王所借的。

不滅不盡的「冥火」,從開天以來吸盡了冥界的死氣,能燒毀靈魂和冥界生物,就連地獄三頭犬都得忌它三分。碩珍斷然無法以凡人之軀掌控冥界之火,冥王在打火機上烙下了冥界的記號,免他會受到反噬。

強風不知從何冒出,再次襲向碩珍,後者將雙手交叉橫在胸前,凝聚起神風,以風成牆,但對方的強風輕易地吹散了他的神風,將碩珍從地面擊飛。

碩珍蹙起眉頭,隨即馭起神風在半空中包圍自己,神風將他的身體擺正,並且承受著他的重量,使他得以在空中停留。 

「區區一個從沒有受到訓練的半神,也能將神風控制自如。」帕修斯那惱人的聲音伴隨著狂風的呼嘯,傳到碩珍耳裡。從狂風中現形的帕修斯,換上象徵住天神的純白長袍和手環,戴著銀白的環形頭冠。帕修斯的全神打扮,顯然是在對碩珍炫耀祂的力量與權位,但碩珍卻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一臉警剔地看著祂。

「而且,能向冥王借用『冥火』,交情真好。」帕修斯冷笑了一下,然後眼神銳利地對上碩珍的眼睛,「那麼也就是你跟冥帝通風報信吧?」帕修斯看了一眼噬魂獸。

「我可沒說是你。」碩珍淡淡地開口, 在帕修斯第一次找上門,提起了他擊退噬魂獸之事,他早就懷疑此事與祂有關,但基於他不想摻和神界的事,他確實並沒有跟冥王提起自己在懷疑帕修斯。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只是跟冥王說了一句「狗狗偷走了,還望主人快領回去。」,惹得後者先是思考了片刻,後來意識到碩珍口中的狗狗是什麼時,隨即開懷大笑起來。


「你肯定在想,既然天神不能殺害人類,我為何還會對你下殺招?」帕修斯看出了碩珍眉宇間的不解,輕笑了一聲,接著他的四周刮起狂風,眸裡亦沾上了暴戾之氣,「但你生為半神,可不是凡人。」 

「而且還是一個弒神謀位的半神,我所做的⋯⋯也只不過是肅清異心者而已。」

哎,還被蒙上弒神謀位的罪名,雖然這神也是挺想殺的,但這位置他卻一點都不想謀。不過,儘管帕修斯對他起了殺心,也不全然會影響他的計劃⋯⋯

金碩珍輕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火機,抬眸以一道銳利的目光與帕修斯的視線重疊。 

只是會稍微困難一點。 


那麼,既然冥界的使者都在找他的話,十有八九是他放走了噬魂獸。

「就算我被拉進冥界,你這孽種也不會能上天界取代我的位置!」帕修斯惡狠狠地瞪著碩珍,碩珍卻覺得有一口悶氣憋在心裡,也不知道這位天神平日是不是有看什麼爭家產的八點檔,非要覺得他生來就是為了奪位。 

「誰他媽的會稀罕你們?」碩珍冷冷地咒罵著,帕修斯的被害妄想症幾乎耗盡了他所有耐心,他敢說自己這一生的脾氣都撒在這個渾帳天神身上。 

還有隻噬魂獸在對自己虎視眈眈。碩珍便不願再與帕修斯作嘴舌之爭,二話不說地從半空中轉移到噬魂獸的後上方,連著蛇頭的尾巴出自本能地向他沖去,碩珍卻在此時撥開了火機蓋,嘴巴對準火源用力一呼,舖天而來的幽藍火焰隨即將蛇頭吞噬,與虎頭同時發出了悲鳴。

噬魂獸身上有三種生物的象徵,每一個都代表著一條生命, 碩珍第一時間便是奪去了那條難纏且狠毒的蛇尾。雖然他是成功了,但後續少不了受到帕修斯的偷襲,神風為碩珍卸去了部份衝擊,但帕修斯的風刃卻砍破他的衣袖,白皙的肌膚滲出了血水。

碩珍蹙起眉頭,看著傷口,然後迎向帕修斯的目光。

...

金書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見漆黑的四周一遍死寂幽深,身下還有泛著金光的圓陣,只要她試圖踏出圓陣,風牆便會將她反彈回去。

她心急如焚地在結界裡來回踱步,也顧不上之前受驚崴了一下的腳,雖然她看不清捉她的人是誰,但心裡多少都有個大概。

她從不害怕帕修斯會對自己做什麼,唯獨一直心繫於碩珍,深怕他為了自己做出什麼傻事來。她知曉兒子的脾性,雖然待人處事無比溫柔,但只要一旦扯上在乎的人,再溫柔的人也會變得強硬起來,這點金碩珍大概是隨了她的性格吧。

所有電子設備在結界裡是失靈的,書妍無法得知外面的時間,焦躁的心情猶如星火燎原般蔓延至全身,卻因為腳踝上的傷處一直隱隱作疼,書妍不得不坐在地上歇一會兒,腦海裡不斷想著這結界的破解方法,但天神所設的結界,那是她這等凡人能解?

「 他媽的破天神!」書妍忍不住張開咒罵了一聲,距離她有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已是幾年前的事,而對象是可憐的黑帝斯,雖然兒子替她去道歉,但她到現在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還真的中氣十足。」後方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熟悉的聲音讓書妍的眼睛微睜,她猛然回頭,只見金賢宇從黑暗中緩緩走進她的視線裡,臉上仍然掛著那抹帶著寵溺的笑容,眼神裡還有著些許無奈, 書妍恍然想起在二十多年前,他也是這樣看著自己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賢宇的出現,自然是書妍始料未及的,然後她又開口問:「碩珍呢?」「你也自身難保,」賢宇的臉色一沉,語帶微慍,「卻還光顧著他的安危。」 

「廢話!他是我兒子!」書妍頓時火大了起來,她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隔了二十年,這個男人還是如此無情?「你不關心他也罷,可你也不能昐著他受傷吧?」 

「我沒有。」賢宇有些無奈。明明來救人,怎麼他們又吵上來呢?但他又想,總比相對無言好吧。
 「是他讓我來救你的,但現在時間緊迫,你不信我,也得相信你兒子吧?」 當書妍聽到是金碩珍找他時,先是有些半信不疑的看著賢宇,但從他的眼神裡卻看不出半分虛假,便抿了抿唇,不再發話。 

「風牆破裂之時,帕修斯就會知道你被救走了,時間緊迫,你得乖乖跟我走。」 賢宇輕嘆了一口氣,將手心放在結界上,就在狂風從圓陣湧現成牆時,他指尖一發力,狂風驀然四散。解除結界的同時,賢宇快步走向書妍,正要伸手扶起她時,腳踝上的疼痛卻讓書妍踉蹌一跌,賢宇連忙扶著她的雙臂,一臉擔憂地盯著她的腳問:「傷到了?」 

「崴了一下,但我還能⋯⋯喂!」還沒有等書妍說完,賢宇便將她橫抱起來,嚇得書妍揪著他的衣領。「撇開你的神齡,你我加起來快過一百,你這樣不覺得丟臉嗎?」

「既然你我加起來快過百歲,你幹嘛還像十八歲女生那樣害羞?」 賢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總是能輕易地戳穿了書妍的小心思。

「你!」書妍忿忿不平地從他的懷裡掙扎著,卻被他摟得更緊,往身上掂了掂。 

「安份點吧,別讓你兒子費心了。」果然,一提到兒子,懷中的人便安份下來。「你以前也很怕讓我費心。」賢宇目光黯淡,語氣裡隱約帶著卑微之意,書妍愣了一下,抬眸卻看見他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賢宇低頭對上她的眼睛,輕聲地問:「你什麼時候能把愛分一點給我呢?」

尚未等書妍會意時,他們便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你可知曉,我要的從來不多,我只想要你愛我而已。

...

——書妍安全了,腳崴了一下,其他無礙。

就在碩珍轉移到近海的空地時,金賢宇借助風聲給自己帶話來了,而帕修斯也在神風的引領下追上了自己,但他的臉色卻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眉頭深鎖,瞪著碩珍的雙眼彷佛要冒出火焰似的,看來他知道結界被破了。 

「你這孽子竟敢祈求父親?」帕修斯憤怒地大喊了一聲。
「我從不祈求所謂天神。」碩珍淡然開口。

他確實不求,他向來只會跟天神做交易,說白點,就是利用而已。

他利用了金賢宇對書妍的愛,來保母親平安,同時也在賭賢宇會否對他存有一絲愧疚,因而替他再護柾國安全。若然他賭輸了後者,他便去尋黑帝斯,以提供噬魂獸線索為由,公正不阿、賞罰分明的冥帝自然會應許自己的要求。 

他從不祈求,但也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噬魂獸在經過一輪苦戰後,蛇尾沒了,蝙蝠翅膀也只剩下了一邊,但金碩珍卻也不見得比牠好。他感覺到拿著火機的手正在發抖,「冥火」也所剩無幾,他握緊了火機,緊咬著毫無血色的下唇。 

身體本來就被病痛折磨著,再加上一連串的激烈戰鬥,身上不旦多了幾道大大小小的傷痕,更不時硬受了帕修斯的風,令他渾身疼痛不止,本來由意志力撐著的身體已經臨近極限。 

噬魂獸欲撲向他時,碩珍再次吹起了「冥火」,趕走牠,忽然右腳一軟,直直半跪倒地上,面容因為強忍著痛楚而扭曲。

「這就是你我的差別了,半神跟人類一樣,脆弱得令人發笑⋯⋯」
「你是不是沒聽過,『反派死於話多』?」碩珍歪著頭打斷了帕修斯的話,言語間充滿挑釁之意。

...

「你這是在挑釁我嗎?」被惹怒的帕修斯冷笑了一下,「難道這是將死之人的倔強?」語聲一落,帕修斯飛到半空中,噬魂獸也跟著張開利牙向碩珍撲來,碩珍欲轉移位置,卻被帕修斯預判了他的落地位,馭起狂風將碩珍擊飛到半空中,這次他來不及卸力,硬生生地受了一記重擊,意識一時迷離,無法馭風飛行。

就在他落地的前一刻,一個身影憑空現形,將墜落的碩珍摟到懷裡,猛然轉身用背部著地,用身體充當碩珍的保護墊。

「呃!」頭頂上方傳來的痛呼喚回了碩珍的神智,那包圍著他的觸感既熟悉又溫暖,但碩珍卻百般不願在此時感覺到,他扭過頭來,看見那少年的輪廓,又驚又怒。

「你為什麼會在這?」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柾國挑了挑眉。

「凡人肉軀,還敢來逞英雄?」帕修斯不打算給予他們相聚的時間,「金碩珍,你若以為我不會殺害人類,所以拿他來做擋箭牌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那無趣的規條,由我來打破吧。」帕修斯揚起一抹邪笑,提起雙手,將狂風凝聚在手下,沙石循著風軌升起旋轉,四周的樹木在劇裂搖晃,海水在動盪。 

噬魂獸有些站不穩,卻似乎想跟碩珍同歸於盡,牠咆哮了一聲便向碩珍撲去。碩珍把心一橫,打算用上最後一道「冥火」,碩珍卻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一個寬闊的背影擋在身前時,然後下意識張口喊出:「柾國!」

田柾國有些害怕地閉上眼睛,卻將雙手橫在胸前,心裡迫切地希望一切如天神所言一樣,接著刻在手背上的咒紋突然泛起了幽幽藍光,噬魂獸受到光芒照射後,先是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然後化成黑霧消散於空氣之中。

金碩珍心中一頓,他認得那光是屬於冥界的。 碩珍見帕修斯所施的沙塵暴愈演愈烈,但他的眼神裡盡然是堅定無懼,唯獨他卻抓著柾國的手臂喊道:「你快走!別為我涉險了!」 

他其實明明有把握可以在這場賭局中勝出,可是就在柾國像英雄一般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他引以為榮的理智與百般心計卻在此時被湧上的情感所淹沒,他傾盡一切來護身邊的人平安,但他喜歡的人卻在以身犯險。 

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唯獨「感情」這事,是他算計不了的。 

帕修斯猛力一揮,大約有三層樓高的沙塵暴以飛快的速度直沖他們,柾國顯然不打算聽從碩珍,逕自將他拉到懷裡,將背部對向那巨大且駭人的沙塵暴,手背上的咒文再次發光,而柾國將手心扶向碩珍的後腦,用力地摟緊他。 

狂風愈逼近,柾國摟他的力度愈大,這樣看起來,此刻的他們就像迎接末日的戀人們,共譜著可歌可泣的悲情結局。碩珍輕笑了一聲,閉上眼睛將臉頰輕輕埋進柾國的頸窩裡,小聲地說:「傻瓜。」 

金碩珍可不想那麼快就末日,畢竟他還要跟他的英雄過日子的。

...

「夠了!」隨著一道清冷帶著威嚴的女聲響起,逼近碩珍兩人的沙塵暴便被迎面而來的神風擊散,沙石飛揚,柾國不忘用身體為碩珍擋了擋。

「帕修斯,誰給你膽子在我的領域裡馭風?」一個樣貌清秀,卻表情淡漠的女人緩緩走過來,她身穿與帕修斯同樣的純白長袍,額間的皇冠紋路卻是不同的。

「還把噬魂獸帶到我這遍土地!」她的身下拂起了強風,棕色的長髮隨風擺動,明亮的眼眸裡充斥著怒火。 碩珍輕輕地勾起了嘴角,拍了拍柾國的手背,然後對他挑起眉毛揚了揚下顎,似乎是在跟他看戲的樣子。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帕修斯要抓他,那他就得找個可以與之抗衡的對象。

「你!竟將我騙到了南風領域!!」帕修斯氣急敗壞地向碩珍怒吼,各自掌管領域的四風神早已定下了不可跨域使用神力和介入該域的管治,否則會被視為天神間的宣戰,帕修斯雖有一統領域的貪婪想法,但現在顯然不是適合的時機,他唯有試圖說服對方。「我的好妹妹莉絲塔,你可知這個半神是誰?」

「少噁心我了,眾所周知,你是多想我們這些兄弟姊妹消失。」莉絲塔面不改容地戳穿了帕修斯那層肚皮,帕修斯也從不是低聲下氣之人,見談判破裂,便冷笑了一下。

「你知道便好!!」帕修斯提起雙手控制神風,莉絲塔目光也跟著變得凌厲,圍繞她四周的強風隨著她的怒火增強,雙神之間爆發出的氣場壓得柾國有些難受,但他仍然不忘護著身下的金碩珍。 

雙神同時刮出了神風,卻在兩股力量交接時,天空忽然打落了一道閃電,一下便將神風擊散。

「宙斯?」 帕修斯和莉絲塔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抬頭看著被雲霧繚繞的天空。

碩珍挑起了眉毛。 他的計劃裡,可不包括宙斯呢。

就在眾人尚未回神時,帕修斯的腳下冷不妨冒出了一個藍光圓陣,隨後圓陣的紋路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黑暗,兩條鎖鏈從黑暗中沖出,封印神力的銀環鎖住了帕修斯的雙手,「不!我不會去冥界的!」 帕修斯拼命掙扎著,無數個骷髏突然湧起爭相扯著他的四肢,無情地將他拖進冥界的深淵之中。 

「金碩珍,你這個偽善者!!你表面不屑於天神之力,但你還是祈求了眾神的庇護!!你有了保護咒,卻想得到更多!你這貪婪的⋯⋯」骷髏們似乎也覺得他太吵了,捂上他的嘴巴。柾國看著這一幕活像在恐怖電影裡發生的場景,感到一陣不寒而慄,也有些不忍地偏過頭來,碩珍見狀便伸手輕輕摸了摸柾國的腦袋, 「別怕⋯⋯」 

「祂罪有應得的。」碩珍的聲線不冷不熱,卻讓莉絲塔聽得有些心慌。

天神犯罪非同小可,過去的神史中都記載過犯罪的天神會遭受殘酷的刑罰,但現在的天神們光顧著傾聽人類的祈求,不是大罪便睜一眼 閉一眼,真的判罪下來已沒有多少個。如今,卻有一個半神將一個全神打落到冥界判罪, 哪怕繞了一個大圈子,某程度他就像是佈下了天羅地網一般。

她並非有意幫助金碩珍,但若然真的像帕修斯所言,他被金碩珍騙了,那麼金碩珍必定知道他們的關係不和,甚至用上領域條約,逼使莉絲塔介入了這場實力懸殊的打鬥。

忽然想通一切的莉絲塔輕笑了一聲,她確實挺感激碩珍給了她一個機會對付帕修斯,但堂堂全神被半神當成棋子可不是值得高興的事。

她蹙起好看的眉毛,正要跟碩珍算帳時,卻恰巧對上了後者那雙深如黑夜的眼眸,只見碩珍像紳士一般輕輕地向她點了一下頭,抬眸間,帶著幾分銳利自信,再配上那堪比天神的絕世美顏,倒是能讓碩珍不費吹灰之力的擊散了莉絲塔內心即將爆發的怒火。

顏值即正義。莉絲塔總算用上了在人界所學的詞彙,而且誰又想到看似溫柔的人,事實上卻是白切黑,雖然自己應該不敢領教他的黑,但對於這種反差,莉絲塔倒是覺得有趣得很。 

也許,這就是喜怒無常、混沌善惡的人性吧。

「喂,半神,可不是凡事都能會在你計算之內。」莉絲塔淡淡地道。 
「我會把你的話謹記在心的,女神大人。」碩珍微微一笑。 

你才不會謹記在心!莉絲塔心裡吼著,便晦氣地化成微風,卻似是輕吻的劃過碩珍的臉頰。這便宜,她得佔一下。 

碩珍也不惱,畢竟是他利用她在先。 

「咳⋯⋯」碩珍皺眉咳了幾下,可憐的身體正在向他的主人抗議著,咳嗽時扯動了多道痛處,人一旦放鬆下來,所有痛覺都變得尤為明顯,他吃痛地輕叫了幾聲, 柾國有點慌張地握上他的手,低聲地說:「哥⋯⋯我先帶你回家吧。」 

「你先跟我說,這是怎麼回事?」碩珍一把拉過他那刻著咒紋的手背問。柾國頓了頓,卻被碩珍盯得不太自在而撇開了視線, 他顯然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向戀人解釋這回事,碩珍的眸色轉深,收緊了手心的力度,聲量也提高了些許,「柾國?」 

「天神正常不會無條件將神力賜予凡人,更何況你用的是冥界的神力。黑帝斯可不會白白將神力賜矛給你,你到底拿了什麼跟祂交換?」碩珍有些氣急敗壞,他萬萬也沒想到田柾國會跟冥帝做交易。凡人若然要獲取神力,必須用一物與天神交換,而該物往往只能是人類最寶貴之物,才能視為公平的交易。

總有些貪婪的人類會為了獲取神力,付出壽命、愛人、親人,也有人捨棄了新生兒,但那些人卻注定得不到善終。

「先回家吧。」田柾國垂下眼皮,低聲地道。

「柾國!」碩珍的心臟懸在半空中,他揪緊柾國的手袖,上一刻那自信銳利的眼神,卻在這一分鐘,添上了濃濃的憂愁,「你到底做了⋯⋯」 

柾國扣住他的後腦,將他拉向自己,抵上的唇瓣摻著沙石,吻起來有些粗糙,硌得碩珍的嘴唇癢癢的,呼出的溫熱氣息互相交纏,突如其來的親吻令他心頭一熱,雙目微睜。

碩珍自然是不滿他用此舉堵住自己的追問,他花盡力氣推著柾國的胸口,讓男孩離開警戒範圍外,「別以為⋯⋯」

接著,柾國卻又像磁石一般再度貼上他的嘴唇,唇角忍不住泛起了笑意,收緊扣著碩珍後脖的手,碩珍不肯就範,奈何此刻的他敵不過柾國的力氣,便偏過頭來,躲開他的唇瓣大喊:「田柾國!!」

不過,他還是來不及說完,就被對方堵住了嘴巴。柾國咬了咬他的下唇,也許是覺得有話說不得的碩珍莫名可愛,忍不住輕笑了幾聲,他捧起了碩珍的臉頰,用舌尖勾勒著他的唇形,然後帶點玩笑的意昧,一下又一下地吻著他的軟唇,每一個吻後都連帶著清脆無比的「啵」一聲,聽得碩珍羞恥度直升。

「我為了你而來,難道哥就不感動嗎?不打算表揚一下我嗎?」柾國退開了一點距離,語氣裡帶著「委屈」地說。

怎麼現在倒成他的錯了?碩珍心想。

然而,金碩珍早就被吻得有些迷迷糊糊,也無力再反抗,索性將抵著柾國胸膛的手摟上了他的脖頸,

「傻。」

話畢,便讓彼此的唇瓣緊緊地貼合著,柾國的笑意漸深,便微微低頭加深了吻的力度,兩人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沉醉於此刻的甜蜜美好,沐浴在愛情的河流之中。

甜蜜一刻,恍如隔世。礙於碩珍身上還有傷,柾國依依不捨地離開了他的唇瓣,兩人眉心相抵,他溫柔地輕撫碩珍的臉頰,「我們回家吧,到時我再慢慢向你解釋吧。」

金碩珍眼見年下戀人笑得無比真摯,看著就像是會跟他共度餘生的人。大概,田柾國也不會拿性命什麼的跟黑帝斯換取神力,也不會跟他度過一晚後,化成星光消散在夜空之中,但倘若真的上演了這些戲碼,碩珍也得花點心神,算算計、佈佈局。

...

鬧劇結束以後,碩珍的平凡人生總算回到軌道之上。帕修斯被冥王判罪,當碩珍聽到帕修斯是故意放走了噬魂獸,然後再由其馴服,為的就是在父親面前立大功,他忍不住失笑,也為這位天神的智商愖憂,有這力量卻沒有相應的智商,是世上最可悲的事。

後來,眾神同意半神列入人類中,帕修斯因此被判定了殺害人類、侵域的罪名,其父為他求饒,讓他不至於命喪於噬魂獸的利牙下,卻撤去了神位與力量,囚於冥界深淵的大牢內,為期四千萬年。

四千萬年,對天神來說,也並非十分長,但碩珍至少確保自己有生之年都絕對不會再看見帕修斯。

但天界卻開始盛傳,人界有位半神受到眾神的眷顧,城府極深,擅長算計,能輕易地將高高在上的全神拉入深淵之中。當中多少都有誇大成份,但若然能有阻嚇作用,碩珍自然是無所謂的。

而在金賢宇救了書妍以後,並沒有在人間久留,也沒有向她道別,反而臨行前拜託碩珍照顧好她後,便消失在人海之中。而金書妍得悉他走了以後,臉色雖然平靜,但碩珍還是捕捉到她眼底裡是閃過的失落。 

其實他不介意他們重修舊好,雖然他也應該不會喊他作父親,但上一代的感情有些複雜,作為局外者的他,也不能多說什麼。他確實希望將來有一個人能時刻陪著母親身邊,但如果真的沒有這個人,那就他來為她作伴吧。 
不過,那個能陪她的人似乎出現了,碩珍卻對此不太高興。

他隻身一人坐在咖啡廳的角落,握著手機,目光卻不斷飄向窗邊,就像在監視什麼人似的。田柾國從門口那裡已經看見碩珍的眼睛一直鎖在別人身上,無奈地笑了笑,他直走到角落,挪了挪頭上的棒球帽問:「先生,一個人嗎?」

面前少年感倍增的戀人,碩珍那緊繃的臉色才稍微緩和起來,「嗯,悶著呢。」 

柾國側過頭來,只見金書妍與一個男人坐在窗邊談笑風生,而男人背對著他們。按照書妍所說,他們相識於花店,男人是花店老闆,兩人雖是初見卻十分投契,簡單而言,就是頗為俗套的一見鐘情,碩珍自然是百般的不放心。 

「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一見鍾情?」金碩珍看著那一對談得正高興的男女,忍不住說出內心的疑問,卻令旁邊的田柾國頓了一下。 

「哥在說我嗎?」柾國勾起唇角,然後自然而然地將碩珍手上那杯巧克力移到嘴邊喝下,「我對哥是一見鐘情的喔。」金碩珍突然語塞,好死不死旁邊的年下戀人就是一個標準例子,並且十分成功。

碩珍微微瞇起眼睛,有點不爽地將柾國還在喝的巧克力移回來 ,在他面前大口地吸著飲料。田柾國有些哭笑不得撑著下顎,摸了摸碩珍的腦袋,看著就像為炸毛的大型犬順毛一樣。 

帕修斯的神力被封印,詛咒便得以解除,金賢宇重新植入了保護咒,但奈何碩珍過度消耗精神與體力,這令他有段時間虛弱得幾乎無法下床,須由柾國和書妍常伴左右照料,而人類一旦軟弱起來,便下意識尋找安全感,柾國也因此看了碩珍不少孩子氣的一面,比如真的太不舒服時會向他討抱抱什麼的。

田柾國起初沒有想太多,一心只想幫碩珍緩解不適,可是多看幾次時,便覺得自己的心快軟得一塌糊塗。

過了一段時間,保護咒也終於見效。金碩珍也變回了那溫溫柔柔的成年人,但或許本人仍未察覺,自己對柾國多了一份依賴感。

「你不是想姨有個伴嗎?」柾國問。 
「我想,但那個男人的臉,看著令人不爽。」而且感覺有些似曾相識。碩珍心想。 

「但哥也沒有阻止他們呢。」
「那是自然。我只是擔心而已。」碩珍的聲音裡摻雜著一點委屈,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夠介入書妍的感情生活,更不能剝削她追求幸福的權利,但他在害怕辛勞了幾十年的書妍,會再受到傷害。 

「哥一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便馬上查了他的背景,還用風聲觀察他,哥最後得到的結果是?」 柾國想起碩珍茶飯不思,將那個人的名字打進搜索引擎裡,翻出了他的社交平台、以前的學校和工作等等,他有些哭笑不得,卻也理解碩珍的動機。 

「普通人一個。」 碩珍淡淡地開口,事實上他看見名字跟人像是對上,資料都吻合,而風聲也說他並無可疑之處時,心裡不免鬆了一口氣,至少暫時確定那個人不是騙子。 

「那接下來,就是姨的事啦。」柾國牽起碩珍的手,十指交扣,「反正,無論結局是什麼,還有我們在姨身邊不是嗎?」

碩珍心中一頓,他下意識低頭看見柾國指上的銀戒時,指腹也跟著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戒指,當「我」 變成「我們」時,那就是變成一體的存在。接著,他瞥見了柾國手背上的冥界印記,眼眸裡泛起一絲疼惜,他小心翼翼地撫上那黑色的咒紋,這是少年傾盡一切愛護他的證明。

田柾國沒有以命換取神力,而是用死後靈魂作為交換。生前成就輝煌的死者會通過冥界前往「至福樂土」享受幸福安逸的生活,罪大惡極之人則會被打入「地獄」受罰,生前平凡的靈魂則會送至「水仙平原」,而柾國卻將靈魂賣給了黑帝斯。

在他壽命到了盡頭以後,他的靈魂便會停留在冥界,成為永生不滅的使者。雖然田柾國將這段經歷比喻成他死後將會成為冥王的御用員工,卻還是令碩珍紅了眼眶,更與他冷戰了幾天,最後還是由書妍出面調停。 

關心則亂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或許是碩珍的緣故,黑帝斯確實留了幾分情面。因為相比起其他代價,比如成為地獄犬的糧食,成為冥界使者是一個不錯的選項,但碩珍卻想不通黑帝斯為何會選中田柾國作為冥界使者,哪怕他曾試圖從老頭口中得出答案時,他卻輕描淡寫地對他說了一句『這世上可不只有你會算計呢,年輕人。』

碩珍無言,看來冥王還在因為自己成為棋子而耿耿於懷。當初也是金碩珍跟黑帝斯說,他會引出帕修斯,同時他亦可借助冥王的手,收了那煩人的天神。

『冥王大人所言甚是。』

利用完了,自然是要多美言幾句。

「哥⋯⋯」柾國輕輕地喚回了碩珍的思緒,示意他看去書妍那邊。碩珍偏過頭來,只見書妍和男人也轉過頭看他,書妍滿臉笑容地指著碩珍,向男人低聲說了幾句,後者一臉了然的樣子,然後向碩珍點了一下頭。禮儀至上的碩珍自然是微微彎腰,以眼角的餘光看到柾國也跟著自己點頭, 嘴角緩緩上揚。

其實這一次是金書妍帶他一起來的,在與男人傾談期間,她時不時都會看去碩珍那邊,雖然她鮮少在碩珍面前提起這份情緣,但後者卻從她的眼神裡,看出她渴望得到自己的認同。一旦有了孩子後,父母不再只是為了彼此而活,而是處處都會為孩子著想,哪怕碩珍早已長大成人,書妍仍然尊重他的感受。 

假如他真的說不喜歡那個男人,也許書妍真的會放棄這段感情,淋熄那毫不容易重新燃起的火苗, 可是他又怎捨得讓書妍難過呢?

「吶,要不要去看電影?」碩珍忽然側頭望向田柾國問。 

柾國頓了頓,卻又很快明白戀人的意思。

「我請。」 他笑瞇瞇道。 

戀人緊握著彼此的手,離開了角落的位置,走到窗邊那看上來十分般配的男女身邊,客套地寒暄了幾句,而女人的兒子牽起她的手,微微一笑,卻不忘語帶調侃地說:「你兒子我去談戀愛了,你加把勁。」

他的一番話,便惹得席上的男女滿臉羞紅,而戀人走出咖啡廳時,不約而地開懷大笑起來。

說實話,他也在期待的。 

不管是現在即將擁有的,還是在未來與戀人共同建立的, 
他都期待著一個完整的家庭。

就像當初金書妍在日記寫上了對兒子的期昐—


『別讓過去的悲傷,阻止你追尋幸福的步伐。』



...

很久很久以後, 

神界裡相傳,冥王有兩位隨身使者,一為其弓,二為其箭。

一位生前為半神,城府極深,擅長算計,
一位行事凌厲狠絕,能輕易馴服冥界生物,
凡是他們觸及之處,眾多罪神和死者均無一倖免。

冥王本得一魂,但貌似又有死者之魂將冥府翻了個天,冥王才收納二魂, 
而如今,祂能得此兩位得力員工,還可免受某位天神打壓。

神生勝利組無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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