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紫色狂響曲

—25 崩塌—

那時，田柾國還沒適應群體生活想逃走時，卻因為不知道可以去那裡，而窩在公園裡，最後被金碩珍找回來。田柾國原以為會被責罵，可是這個男人卻對他說......

『我好不容易把你從那裡帶走，不要再走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否則，我就無法來到你身邊。』

— —

金銅色的彈殼從槍管彈出，無情的子彈劃破寂靜的夜空，卻擊中了目標身旁的障礙物。在扣下板機的前一刻，碩珍的話，忽然在田柾國的腦海裡閃過，手部的微顫使子彈偏離了射程。「嗚，真可惜。」耳機裡響起了男人的聲音，那帶著遺憾卻輕快的語調，讓人覺得他一點也不著急，或許，由一開始，他根本沒有絲毫期待，彷彿一早就預料到柾國會失敗。還沒來得及射出第二發時彿察覺到子彈是從窗邊射來的Ace已經閃身躲進了遮掩物，消失在柾國的狙擊鏡下。

—該死。

對方曾是「暮」的王牌，一旦有所警覺，事情就變得更為複雜。

「呯—」一下槍聲響起，明亮的工廠在一息之間陷入黑暗之中。不出柾國所料，Ace能成為王牌，自有他的原因。Ace破壞了工廠裡的照明系統，漆黑的環境使柾國無法以肉眼分辨到目標的所在位置，相比起完全黑暗的工廠，柾國所在的室外位置略為光亮，此時對方很有可能在尋找著自己。本來待在黑暗中捕殺獵物的柾國，卻在此刻成為了被尋找的對象，只是他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

柾國猛然扔掉狙擊槍，單手撐在矮牆之上，毫不猶豫地從五米高的樓頂一躍而下，由下湧上來的冷風彷彿要劃傷柾國的臉孔。

男人落地後不忘翻滾，以緩衝身體與地面形成的衝擊力，快速地奔向工廠，沒有絲毫的停頓，直直往灰白殘舊的牆壁猛力一蹬，借力躍起，攀上旁邊稍微突出的磚塊，然後伸出右手捉住窗邊，用力提起自己，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去。

過程一氣呵成，反映了柾國的果斷與極其迅速的應變能力。田柾國戴上設成夜視的特製鏡片，綠黑色的影像使四周環境變得詭異起來。工廠分成了三層，可是只有兩層是完成動工的，最上的一層還沒來得及完成就被終止興建，為免與Ace碰了個正面，柾國故意由上層進入，正當他以為Ace不熟悉地形，短時間不會上到來時，卻聽到不遠處的樓梯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怎麼可能?田柾國眼見Ace的反應比自己想像中的更為快，心生疑惑，Ace理應不會熟悉此處地形，因為田柾國在幾小時前已經守候在這，所以排除了Ace一早來這裡視察的可能性，那麼就是有人在當他的後援。「你不覺得.....現在有點像『狩獵場』嗎?」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柾國心中一愣，如他所言，此時這裡危機四伏，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對方的槍下魂。

只有兩個人的狩獵場，

柾國卻開始疑惑，他是狩獵者，還是獵物?

「嘖，竟然找來後援。」耳機傳來的聲音透著陣陣的怒意，柾國稍微想像到那人咬牙切齒的樣子，他不解他與Ace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也不打算深究，此刻他只想盡快解除對金碩珍三人的威脅。

「我來解決後援，你就做你擅長的。」未等柾國反應，耳機已經傳來了子彈上膛的聲音，「逃跑吧。」田柾國雖然痛恨他，可無可否認的是，長久而來的合作讓他們熟知彼此職責，作為「導師」的他負責為擔當「狩獵者」的柾國開路及除去其他不必要的障礙。

在對方或許看到自己的情況下，田柾國只能夠跑到有遮掩物的地方，但是微弱的腳步聲卻從身後傳來，沒有半點的猶豫，直直地往他所在的位置走來。他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動向。

深知逃跑只是徒勞無功，那麼只有拼死一戰。田柾國反手握著防身刀，將提槍的手擱在上面，迅速進入戒備的狀態，柾國的耳機亦響起了槍聲，同時身後的腳步聲也驀然停下，接著柾國聽見了男人滿意的口哨聲。

「用無人機來偵測地形?他還真的找到一群很了不起的後援。」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諷刺與不屑，「去撕殺吧!『K』。」聽到那個惱人的稱呼，田柾國下意識皺起眉頭，可惜在潛行狀態中的他，不能作聲反駁。柾國憑先前聽見的腳步聲，判斷目標在自己的右側，繼而放輕腳步繞去左側，打算走到Ace背後進行突襲。

即使柾國槍法精湛，但在這樣漆黑的環境下，他更傾向進行自己最為擅長的近身戰，何況在他記憶中，別人都提過Ace較為依賴槍枝，甚少會進行近身戰，反而是他所教導的「S」使用為多。柾國只能在這有限的情報下，分析Ace的能力。

柾國憑那微弱的腳步聲，得悉那人與自己錯身，下一秒化作猶如看到獵物的惡狼從後面猛撲出來，在Ace回身打算給予他一記肘擊時，柾國舉起提槍的手格擋那強而有力的攻擊，然後俐落地舉起匕首由上而下地劃向Ace的手臂，待柾國感覺到刀刃穿透了衣服劃破對方肌膚時，便打算乘勝追擊，將匕首刺進他的腰側。

Ace似乎預料到柾國的下一步，在刀尖刺向腰側時，用左手捉住柾國的手腕，強行截停他的攻擊，左腿向後踏的同時，貼近柾國的身體，猛然將他的手用力拉前，柾國為了擋住Ace的肘擊而使力的手，由於後者把身一側，令到柾國的身體頓時失去了支撐點，往前傾去，Ace順勢彎腰半蹲想將柾國側摔出去。田柾國便蹬起後腿，修長的雙腿在半空劃出了一個孤度，穩穩地落到地面。

Ace依舊捉住自己握匕首的手，眼看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手槍時，柾國二話不說地提手擋住打算移向自己的槍口，兩手由此都被限制住。為了打破僵局，柾國提腳猛地往Ace的腹部踹去，彷彿撃中了弱點，「呃......」赤紅的面具下傳出了一聲低吟，隨即捂腹踉蹌退後了幾步。

雙手的束縛消失了，為了卸下對手任何反擊的可能性，柾國趁機旋身踢走Ace手上的槍。他並沒有料到Ace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如今正是最佳機會下殺手，柾國卻忽然發現自己無法輕易扣下板機，就在瞬息之間，Ace往前突進，伸出手扣住柾國的脖頸，提腳絆倒，然後猛力將他按在地上。

腦袋與背部狠狠地撞上了堅硬的地面，疼痛感並沒有讓柾國分神，反而出自防禦本能，將手上的匕首刺入Ace的腰腹，感覺到肌膚被刺破的一瞬間，Ace迅即反應過來，忽然發狠用手肘打走柾國的匕首。

跨坐在柾國身上的Ace忽然安靜下來，柾國理應趁機擺脫Ace的禁錮，可是他的四肢彷彿被灌了鉛般彈動不得。此時的Ace異常安靜，安靜得使人心生恐懼，猶如暴風雨前夕的寧靜。在綠黑色的影像下，赤紅的面具顯得更為駭人，男人的氣勢在此時變得不同，渾身都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彷如變了另一個人，甚至比Ace更為懾人。

「真的好疼......」面具下的聲音帶點懶慵，似乎還摻雜住一點的委屈，看似在說閑話的語調，卻讓柾國感到毛骨悚然。他的聲音讓柾國感到有點熟悉，可是在他記憶裡，那人的聲音一直都很溫柔，感覺就跟這道透著危險的懶慵聲音是截然不同的。

「我阿.....可他媽的最怕疼。」Ace的語音一落，柾國的瞳孔迅速擴張，他還來不及去思考為何Ace會說出如此熟悉的話，下一秒手心的肌膚便被尖銳的物件狠狠地刺破，「阿!」田柾國吃痛的嘶叫了一聲，陣陣錐心之痛從手心傳來。

雖說以前在「暮」裡受到的虐待不比這個輕，他依舊是凡人肉身，能抵受痛楚，但不代表完全沒有感覺。柾國抬頭一看，滲著血水的手心被歉方的防身匕首牢牢地釘在地面上，只要他一移動，柾國的手就可以直接報廢。

「接下來難受的話，要告訴我。」似乎進入了某種狀態的Ace伸出手指，緩緩攀上柾國的脖頸，聲音彷彿還帶著笑意，「我會讓你更難受的。」話畢，隱約的窒息感從柾國脖間傳來，柾國顫抖著想舉起槍枝時，卻又被Ace輕易地打走。

Ace將右手勾起握拳，然後往田柾國的臉頰用力地砸去，一拳緊接著一拳，完全不給予柾國反應的時間。血腥味蔓延至口腔四周，腦袋受到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讓柾國的神智逐漸有點散漫，他依稀能聽到面具下的人在急促喘息，與期說是因為疲憊所致，準確來說他在享受施虐的過程。

這是田柾國第一次感到自己好像愈來愈接近死亡，還是「K」的時候，明明沒有如此害怕死亡，被告訴殺手早晚都會死，因此每一次委託都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受傷與否，只要能殺死目標就可以。

可是這次不同。因著恐懼而顫抖的身體，因著也許無法再見深愛之人而溢出的眼淚，讓柾國情緒驟然爆發，脖間隱隱傳來的窒息感，令到大腦逐漸缺氧。也許人在脆弱之時，腦海裡便會浮現心愛之人的樣子，柾國喃喃地道:「珍哥......」

卻在此刻，正要再往柾國臉上砸的右手突然滯在半空，勒緊他脖子的手也隨之而減輕了力度。柾國不知為何Ace會停下攻擊，可是眼看有一絲生機，他也不想放過。柾國努力地喚回僅餘的神緒，待Ace還在失神間，沒有被禁錮的手握成拳，即使躺著不好施力，田柾國依然盡最大的力氣往Ace的腹部打去。

果不其然，Ace再次低聲痛叫，捂腹離開了柾國身上，而後者忍痛握住手柄，「阿!」一聲大吼，將匕首猛然取出。田柾國不顧手心傳來的痛楚，拼盡全力地起身撲向Ace，將他按倒在地，提起手上的匕首......

「柾國......」面具下響起的聲音，讓柾國頓時停下刺入的動作。此刻的Ace，語調明顯變得更為平靜，甚至與柾國腦海裡那道溫柔的聲音重疊起來。

—是誰?

Ace緩緩抬手，當指尖觸及柾國的臉頰時，竟讓他感到絲絲的熟悉，但此時他沒有如往常一樣感到安心，取而代之的是對於即將知道真相的恐懼。他感覺到那人將自己的面罩慢慢移落至脖頸上，所有的偽裝在這刻全然瓦解。「為什麼......」Ace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柾國忍住內心的恐懼，伸手想掀開他的面具，Ace想擋下他的手時，柾國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用那滲著血的手掀起一切的真相。

當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孔時，田柾國呼吸一滯，頓時覺得心臟彷彿被拴了塊石頭直沉到深處。他所思念、深愛、想守護的人，就在他眼前，而且他剛剛差點殺了金碩珍。罪疚與憤怒的情感，在柾國心裡互相交錯，假如那時沒有猶豫，死的就會是金碩珍，柾國更沒想到金碩珍就是「Ace」，他一直隱瞞著自己。

當初那個人委託自己前去解決金碩珍，他早就應該察覺到金碩珍與「暮」是有所關連，再加上那時幾乎將自己毆成重傷的身手，都反映了碩珍並非普通人。他理應提高警戒，卻不小心陷入了碩珍的溫柔之中。

— —

那時他還是「K」，那個人要自己去解決金碩珍。因此他待在咖啡廳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碩珍，起初他隱約感覺到碩珍的反應時間異常，正當要提起戒心，卻在碩珍對那兩個比他少的弟弟露出溫柔的眼神時，心裡為之一動。

一個容易弄壞東西，一個常常喜歡勾搭女孩，可是金碩珍仍然任由他們打鬧，只是偶爾有點過份時，才出聲提醒。如果店裡人流較少，碩珍往往都會親自為客人送上咖啡，而在那時，害怕與人有所交流的柾國不敢對上碩珍的眼睛，甚至覺得他好像有點耀眼，耀眼得無法觸及。

柾國以為碩珍會就此知難而退，但這個人竟然稍微彎下腰，與柾國平視起來，「咖啡不好喝嗎?」柾國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動過桌子上的咖啡，的確他不喜歡咖啡的苦澀味，在碩珍的溫柔目光下，柾國神差鬼使地點點頭說:「好苦.....」

對方歪了歪頭，似乎是為自己明知道咖啡苦，卻偏偏挑這來喝的舉動感到不解，之後更揚起一抹令柾國心動的淺笑，修長白皙的手指越過他眼前，碩珍稍微傾前身體拿桌子盡頭的糖盒，柾國心跳卻莫名地加速，他下意識往後一退。碩珍掀起玻璃蓋，夾起一塊方糖，放到柾國的黑咖啡裡，然後貼心地一邊為他攪拌，一邊叮囑著，「下次別再喊黑咖啡了。」

柾國怔怔地看著那泛起笑意的俊俏臉孔，一時之間無法給予他任何反應，可在他想道謝時，有人把他喊走了。柾國小口地品嚐了杯子上的咖啡，不知是方糖的功勞，還是那個人的貼心，使咖啡的苦澀淡去了不少。

那是，柾國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溫柔的注視。

「我.....那天......早就應該殺了你。」陷入回憶中的田柾國不理滲著血的手心，咬牙切齒地緩緩揪緊碩珍的衣領，聲音顫抖著，「拼上性命......也要將你殺掉。」身下的金碩珍頓時無言以對，腹部的傷口再次裂開，被柾國所傷的位置也滲著血跡，但他仍然努力地保持著清醒。

假如當初沒有交集，柾國也許不會在殺金碩珍那天猶豫了。

在他回到「K」的身份，打算跟蹤金碩珍到隱閉的地方，將其擊殺，可是沒想到對方一早料到自己的跟蹤，將他引到後巷裡。柾國在下殺手前卻猶豫了，而面對著戴上面具的悖，金碩珍沒有絲毫留情的意思，亦展現出比柾國更勝一籌的體術，將他毆至重傷，奪過他放在腰間的槍枝，抵向他的腦袋。

柾國以為自己死期已到，碩珍卻扯走了他的面具，不知道是否認出了自己，柾國隱約看到他眼底閃過的驚訝，不過因為多次的衝擊，使他大腦的意識開始迷離，原以為自己會撞上冰冷的地面，殊不知卻迎來了一陣溫暖的觸感，聞到那專屬碩珍身上的淡淡清香，提醒了柾國自己正在男人的懷中。

直到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卻令人意外安心的房間，身上的傷口也被妥善處理好，恰好推門而進的正正是將他毆成這樣的金碩珍。「醒了?」金碩珍緩緩走進房間裡，而門外則有兩個腦袋在小心地打量著自己，柾國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

彷彿看出了柾國的顧慮，碩珍轉身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金南俊便隨即拉著朴智旻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並體貼地關上門。「為什麼不殺我?」對於田柾國的不友善質問，依偎到在牆上碩珍只是輕勾唇角，歪了一下腦袋問:「殺你的理由是什麼?」

瘋了?

柾國沒有料到碩珍會反問自己，不喜歡轉彎抹角的柾國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因為我想殺你。」「可是我還在阿。」金碩珍聳了聳肩，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柾國先前的偷襲，「況且，你也不可能殺得了我。」碩珍笑容裡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與傲氣，即使柾國想反駁，可是想到他那兇狠凌厲的攻擊，心裡還是默默認同金碩珍的能力或許在自己之上。

「吶.....」碩珍的眼神忽然變得認真，挺直腰板，一步步往柾國走近，用著那溫柔的語調問......

「要來幫我忙嗎?」

儘管田柾國有十萬個不願意，也似乎敵不過三個煩人的哥哥們。時不時就賴上自己的朴智旻，無故對自己長篇大論的金南俊，以及很擅長利用別人心理來達到目的的金碩珍，特別是他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應對碩珍的溫柔。

就算他從不出來吃早餐，碩珍總會留一份給他，似乎知道他還不習慣與人有接觸，往往都會騰出空間讓他獨處，不過柾國又怎會不知道他們都躲在上層偷看?

除了要應付柾國的人群恐懼，最難處理的是他偶爾會發作的狂躁症，多虧那個人的意識渲染，柾國的情緒變得極不穩定，唯獨在殺人的時候，他心中的憤怒才得以宣泄。起初發作時，會砸爛房間裡的東西，而碩珍亦會將他鎖起，以免他會傷及智旻與南俊，不過事後碩珍卻會將他輕輕擁在懷裡，慢慢安撫著他那焦躁不安的內心。之後的發作，碩珍將自己和柾國都鎖在房間裡，柾國雖然仍然會四處發泄，但依舊有意識地避開碩珍。

就這樣，耐心地、溫柔地，將柾國內心的惡狼慢慢馴服。

「為什麼要瞞著我?」眼淚沿著柾國的臉頰簌簌滑落，與碩珍的肌膚相碰的一刻，宛如柾國的心破碎四散。「為什麼偏偏要是你!!」田柾國竭斯底理的哭喊著，用力揪起他的衣領，揮拳往碩珍的臉上砸去，「我什麼都會跟你說，可是你卻什麼也瞞著我!」

柾國無法言清此刻的感受，只覺得心臟緊緊地揪住。

也許是帶著一點迷茫，一直待自己溫柔的人，卻曾是駭人聽聞的王牌殺手，自己亦曾有兩次被他毆打至重傷。而在剛剛，他彷彿變了另一個人，似乎打算真的對他下殺手。

又或許，是摻雜著幾乎差點失去摰愛的恐懼，假如他沒有失手，那麼金碩珍就不會再存在於世上，以及若不是碩珍的反應速度異於常人，他早就死在自己的刀刃下。

不同的情感在這一瞬間轟炸著柾國的大腦，眼前明明是如此熟悉的臉孔，可在此刻變得十分陌生，柾國自嘲的笑了一下，低頭看著碩珍說:「是你讓我不要走到你看不見的地方......」

「可是，偏偏只有我......」

「由始至終也看不見你。」

—看不見同樣待在黑暗中的你。

血液正快速地流失，碩珍感覺到身體即將臨近極限，刻意不回應耳機裡那些著急的聲音，緩緩伸手輕撫柾國的臉頰，「我......好不容易才將你帶走，不能讓你再回到黑暗裡。」

「我不想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因為，心真的好痛。」

柾國聽見碩珍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他不解當中的意思，卻隱約猜到這與碩珍的過去有關。此時，碩珍嘴裡傳出了痛苦的呻吟聲，他臉容扭曲地扶著腦袋，呼吸亦變得急促起來。還沒等柾國反應過來，就感覺到有人從後揪起自己的後領，粗暴地將他拉離金碩珍，力度大得讓柾國摔在地上。

待他回過神來，發現摔走自己的是閔玧其。他怔怔地看著玧其將陷入痛苦中的碩珍擁在懷裡，碩珍彷彿找到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捉住玧其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柾國無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住，他從沒看過這樣的金碩珍。

「國兒......」趕來的朴智旻蹲到柾國身旁，將他扳到正面，擔憂地喊著他的名字。他和碩珍的對話，透過耳機傳到智旻等人耳裡，智旻更是不忍聽到柾國的哭喊和碩珍的哽咽。雖然金碩珍一早要求他們聽到什麼聲音，除非是他求救，否則誰也不要進來。而在碩珍說完話，發出第一聲呻吟時，閔玧其似乎意識到些什麼，驀然下車，泰亨和智旻隨即緊跟而上。

在身後泰亨的照明下，智旻將鏡片設回正常模式，見柾國的目光無神，死死地盯著被回憶纏繞的碩珍。誰都逃不過被傷害的命運。朴智旻將失神的柾國抱在懷裡，盡可能給予他一點慰藉。

玧其想為碩珍注射鎮定劑，扶住手臂的手心卻感到一陣溫熱，心裡一頓，便著急地喊:「泰亨!」負責照明的泰亨聞聲，隨即將手電筒的光照到碩珍身上，當看到地上與玧其手心的血跡時，泰亨的瞳孔一陣緊縮。

「珍哥.....」智旻側頭看見那些血跡，馬上試圖分辨傷口的位置，可是碩珍身穿沉色的裝備服，鮮血並不顯眼。「泰亨......」智旻抬頭看著泰亨，後者自然意識到他想自己照顧柾國，「去吧。」金泰亨沉聲回應道，然後在智旻離開的一刻，一邊保持著燈光的照明，一邊緩緩蹲在柾國身旁，「喂，振作點。」

「珍哥怎會這樣?」智旻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痛苦的碩珍，「創傷後遺症......」玧其事實上也不確定，但現時這是最簡單的解釋。智旻率先掀起碩珍的衣服，如他所料腹部的傷口再次裂開，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智旻急得幾乎快要哭出來。在玧其的禁制下，智旻很快找出滲血的位置。「不能注射.....」智旻看到玧其手上的鎮定劑，流失的血液過多，碩珍逐漸變得虛弱起來，如果再注射鎮定劑，就算藥效過了，金碩珍也未必會醒過來。

「要盡快回家。」

— —

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看著五個人跟車上的人會合後，便將耳機摘下，扔到地上，將它狠狠地踏碎。姣好的臉容，卻揚起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邪笑......

「好久不見。」

—當面具被掀開時，

—你會是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