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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殞落—


在碩珍等人進入診所時,強烈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而映入眼簾的卻是猶如屠宰場般的景象。象徵住死亡的血花,狂妄地綻放在牆壁的四周,了無生氣的屍體倒臥在染紅的地面上,每一個人的腦袋上都殘留著被子彈貫穿的痕跡。

柾國提槍走在碩珍旁邊,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四周,而閔玧其則殿後,警戒著他們三人的後方,以防偷聾。

金碩珍感覺到自己扣在板機上的指節,在微微發抖,並非因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恐懼,而是他發自內心地害怕著李在煥好像敏娜一樣,因自己而陷入永遠的沉睡。

重要的人太多,想守護的人也隨之而變多,也意味住此刻的他,破綻百出。

金碩珍無法想像如果自己在這堆屍體中,找到那相熟的臉孔,自己會否徹底崩潰,但慶幸的是直到現時,他翻過的屍體中,都沒有摯友的樣子。

碩珍看見不遠處的診療室,兒時記憶中一直緊閉的大門,在此時正打開著,彷彿在邀請碩珍進來。

男人從外看見內裡一遍狼藉,便握緊槍枝,小心翼翼地往診療室走去,他只希望下一秒看見的不是倒臥在地上的摰友。

他真的不能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真的、不可以再失去任何一個人。

他屏著氣,緩緩推開那甚為沉重的木門。

下一刻,彷彿走進另一個世界似的,色調暖和的房間,沒有飛濺的鮮血,也沒有血肉模糊的屍體,只有散落一地的文件夾,以及被打開,卻空無一物的保險箱。

眼看危機暫時解除的碩珍,微微垂下提槍的手,懸在半空的心臟隨著平靜的空間,稍微得到安撫。

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地上也沒有金黃的子彈殼,在煥被捉走或被滅口的可能性隨之而下降。

「萬幸。」碩珍如釋重負的輕輕從口裡吐出兩字。他不解,在煥是如何逃出這裡,但如果他是安全的話,那什麼也不是重點。

玧其和柾國明顯看見碩珍那緊繃的身體,隨著他的話而稍稍地鬆弛下來,兩人也跟著解除警戒狀態。

既然有能力逃跑,那麼在煥的來電就不會是求救。

碩珍抬眸注視著那空無一物的保險箱,再看著散落一地的文件夾,隱約察覺到在煥似乎是在找尋著什麼,而保險箱裡的物件就是他要的答案。

碩珍有些猶豫地歪了歪頭,然後不顧旁人投來的疑惑目光,徑自往後退了幾步。

「走進來。」碩珍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喃喃地道。他抬眸的一刻,讓身旁的兩人心中一怔。

在他們眼前的,是熟悉的臉孔,可是眼眸裡不再是以往待人的柔情,或是獵殺目標的兇狠,取而代之的是從沒有見過的冷傲,而這種眼神,卻給予柾國和玧其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碩珍微微挺直腰板,向前邁開一步,雖然看上來有些不自然,但比起他平時的步伐卻看上來較為自信。

他一聲不吭地往保險箱走去,凌亂的思緒本應會讓金碩珍的神經緊繃,每一步都像是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可是如今的他,步伐緩慢且悠然自得,彷彿先前的事從沒有發生過似的。

—他在還原現場。

柾國和玧其難得地有共識地不去打擾正沉醉於舞台中的演員,雖然與那個人的交情不深,但觀察力對於殺手是一門重要的學問。

李在煥出現在他們的家裡時,兩人已經從他的言行舉止中判斷出來者不是同行,對他們沒有物理上的威脅,但不排除心理方面,特別當他們看到此時的碩珍身上出現了在煥的影子,在煥對他們的威脅也跟著增加。

碩珍在模仿他,從腦海裡尋找著在煥的走路姿勢,也嘗試集中思緒,代入摰友的心境。

金碩珍走的地方,幾乎都與在煥重疊起來,他瞥見被放在一旁的畫像,而在那久遠的記憶中,他記得畫像本應在保險箱的位置。

他將雙手張開,彷彿眼前真的有一幅畫像一樣,收緊指節,然後假裝拿起重物似的退後一步,放到畫像現時的真正位置。

接著,他輕掩保險箱,模仿著開鎖的姿勢,又重新打開,繼而將手伸進保險箱裡,就在此時,碩珍由於不知道裡面的物件形狀,無法進行環原。

他收回手,回頭卻恰好看見散落在書桌旁的文件。

這與聚在中間的文件,有些不同,中間的文件看似雜亂無章,但實際上是有一定的次序,在煥有一點強迫症,就是執著於次序,但唯獨是書桌旁的,毫無次序可言,看起來是有人將它扔在地上,而有些紙張上都有被揉過的痕跡,可見在煥那時候情緒有些不穩定。

可是,在碩珍的記憶裡,在煥的情緒甚少會如此起伏。他主張將自己的情緒,保持平淡,猶如白紙一樣,好讓他隨時寫入病患的感情,然後「身同感受」。

碩珍走向書桌,眼看螢幕畫面停留在外面的慘況,他隨即拿出手機,翻看著在煥的來電時間,然後戴著手套的指尖在滑鼠上敲擊了幾下,將監控畫面調至相約時間,卻發現那時候屠殺剛剛開始。

那時的在煥聲音有些平淡,卻帶著悲傷,沒有任何硬物撞擊地面的聲音,那就證明他不是因為發現有人要刺殺自己而憤怒,將桌面的東西掃到地上。

那麼,他是為了什麼而憤怒?

假設他的來電,不是求救,那又是什麼?

以及,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太多太多的疑問,卻無從入手。

「該死。」碩珍狠砸了一下桌面,煩躁地揉著頭。不完整的痕跡讓他無法去還原現場,更不用說去猜想在煥的心思。

「到底你在想什麼?」碩珍咬牙切齒地問道,卻沒有人能給予回應。他苦惱將臉頰埋進臂彎中,閉著眼,希望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

『書本,不能解決問題,但會引導你走向正確的道路。』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在煥常常掛在口邊的話。雖然聽起來是鬼扯之言,可是對於如今毫無任何想法的金碩珍,是唯一的出路。
他認命地側過頭,看向旁邊的書櫃,卻在下一秒瞪大眼睛。

對於執著於次序的李在煥,自然容不下一點錯誤,但本應按英文字母排序的書櫃,在第三列中,唯獨有一本書的開首與其他的不一樣。

碩珍不像在煥可以記下各種書籍,但會第一眼就認出是因為那是在煥兒時和他一起看的心理學書。

兩雙小手,撐著厚重的書本,因著書上的文字而入神的情景,重新出現在碩珍的記憶裡。

他快步走到書櫃前,抽出那本與眾不同的書籍,然後再抬頭確認,發現原本應該在第三列的書籍,如今卻在第五列,即他手上這本的原先位置。

書本,確實被在煥調換了位置。

「這傢伙......」碩珍看見書本有一條細小的隙縫,就如同在煥預期中,他打開了書本,發現藏在裡面的紙張。

碩珍拿著書本的身影,與那時的在煥互相重疊起來,場景被碩珍完美地還原成功,卻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還原場景,本來就是犯罪心理學的一種,主要是描寫罪犯的心理側寫和行為目的與原因,如今卻被碩珍用來推測在煥的動機。而對方,卻似乎一開始就知道碩珍會用此方式,一切都在在煥的控制之中。

『你一定會找到。』

碩珍彷彿能夠想到在煥說這句的自信表情。這是他對自己的信任,也是「身同感受」帶來的效果。

—這該死的默契。

碩珍從書裡抽出信紙,在揭開的一刻,充斥住複雜情感的字體展露於眼前。付上各種代價,換來了最終的真相。

— —

在煥,我的兒子。

在你看見這信時,我大概已經不在人世。或許是我自殺了,又或者是日研下的手,道那孩子早已經走火入魔,就算我多努力,也無法將他拉回正道。

忠言逆耳,崔日研就是暴君,對於任何質疑他的,都會受到報復,我也將不例外。我知道你和碩珍的交情,這封信最終都會落在他手上,所以我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坦白我所犯下的過錯。

碩珍,我就算說多少句對不起,又或是以命來贖罪,也無法彌補我在你身上造成的傷害。

你可知你身上的確是流著崔家的血,你的母親—崔秀恩是崔浩賢的女兒,也是崔守言的妹妹。

崔家的人,都被賦予狩獵者的天性。秀恩很好地發揮出狩獵者的天性,甚至比她的兄長更為出色,可是她卻敗給了感情。愛上她的目標,也就是你的父親,那個敗類。

也許,對於從來沒有感受過溫暖的秀恩,你的父親著實給予她很多的關懷。可是當我們得悉,金正弦只是在利用秀恩來逃避追殺,你的母親卻成為了「暮」的逃犯。

起初,我們以為她是被那所謂的愛沖昏頭腦,可是看見崔浩賢將你帶到我面前時,你那時七歲,秀恩逃了也剛好七年,我這才知道她只是為了保護你,想還你一個平凡的人生。

看見你的時候,你睡得很安詳,稚嫩的睡顏,令人不忍傷害,但是當我從浩賢口中聽見,他誘導你殺害自己的父親時,你已經回不去平凡。

到你醒來時,你的平靜,讓我覺得有些恐懼,然後我發現你患上了PTSD,而浩賢也察覺到你那強烈的攻擊性。

因此,他讓我刪改你的記憶,我拒絕了,直到他拿在煥的性命來威脅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求你的原諒,但我求你不要怪在在煥身上,一切都是我的懦弱、我的自私,在煥這孩子是發自內心地愛著你。

秀恩被他們帶走,我不知道被帶到哪裡去,可是因為你的父親緣故,崔家不想承認你的存在,崔浩賢便將你交給守言,讓他將你訓練成殺人工具、成為敏娜和日研的守護者,你的代號「Ace」,原本是屬於秀恩的。

然而任我多努力鑽研心理,人類的記憶是不能刪除的,我只能讓你遺忘,將它藏到腦海的深處,一旦記憶點被觸發,你終究會記回一切,而那時候你將會很痛苦,甚至會因為記憶錯亂而崩潰,我只求那時的你能安好。

我沒有資格去求你原諒我,但我懇求你要保持清醒。

崔日研還沒知道你的身份,此刻的他,只想觸發你的PTSD,目的是什麼,已經不是我的預知範圍內。你可以恨我,可是你絕不能在PTSD的狀態下殺人,否則你將被日研徹底毀掉。

我所能做的,只有還你一個真相。
以及用我的餘生來贖罪。

在煥,對不起,我這個父親很失敗。
碩珍,對不起......

對不起。

— —

信紙很輕,輕得令人發笑。伴隨著半生的謊言,卻因著這樣的一張紙而落幕。

紙上的文字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微微泛黃的信紙,隨著男人垂下的手,輕輕飄落在木質的地面上。

建立於謊言之上的人生,原本伸手可及的平凡被人無情地剝奪,記憶被強制遺忘,甚至愛上一個不該愛的女孩,這一切都在轟炸著碩珍的大腦。

誘騙男孩出賣靈魂的惡魔被親生女兒所殺,謊言的製造者也為自己的罪孽付上了代價,可是男孩的靈魂卻早已被鮮血所沾染,雙眼已被黑暗所蒙蔽。

傷害已經造成,在碩珍聽從惡魔之言,親手手刃了父親時,他的人生在此刻只剩下罪惡與謊言。

當純潔的天使犯下滔天大罪時,純白的翅膀沾上了刺眼的赤紅時,他們便會被逐出樂園,殞落的天使,會淪落成為被拋棄的墜天使。

即使......
「我只是想她笑而已......」

說的人,聲音充斥住絕望與無力;
看的人,卻只能以沉默表示。

就算說再多的話,一切都已成定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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