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19225092_141019019795358_5918927891142556477_n (1).jpg

—34 記憶—


涼風習習,湛藍的天空藏於雲霧背後,灰濛濛的天空,與單調乏味的建築物,融為一幅令人心情鬱悶的畫像。

人流稀少,四周一遍死寂,唯獨有一個男孩獨自坐在高架之上,仰望著那灰沉的天空。清澈的瞳孔,卻看不出半點波瀾,稚嫩的臉頰上有著不太明顯的瘀傷,可是藏在衣服下的身體卻是觸目驚心的傷痕。

在老師面前,金碩珍都會說成是自己絆倒,可是事實到底是怎樣,也只有他知道。

父親的虐待不是一朝一夕,由最初的哭喊,到現在麻木地接受著他一下又一下的毆打。精神不穩的母親長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藥丸的副作用讓她精神緊繃,如瘋子般又笑又哭,卻對碩珍受到虐待的事,過之不問。

從學校回來,已經有兩小時,碩珍也沒有回家的念頭,也許回家的時間晚一點,受到的虐待也會少一點。

「吶,你在躲爸爸嗎?」忽然,一道陌生的低沉嗓音傳進了碩珍的耳裡。碩珍頓一下,然後垂眸看著下方不請自來的兩個男人。

說話的男人正值中年,他面容清癯,歲月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無情的痕跡,沉色的大衣更為那人添了幾分嚴肅,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深邃銳利,卻讓碩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另一個站在旁邊的男人,看起來比較年輕,俊俏的臉容上帶著幾分冷傲。

兩人的輪廓都有些相似,也跟碩珍的母親有點像。縱使讓他有一絲的熟悉感,碩珍卻仍然以沉默待人,重新抬頭。

「不回去是因為怕被打嗎?」中年男人一針見血地說出了碩珍的目的,而碩珍卻只是一聲不吭地將目光再移至男人身上。他似乎看出了碩珍眼裡的疑惑,輕勾唇角說道:「我是你媽媽的朋友。」碩珍平淡如水的瞳孔起了一絲波瀾,腦海裡隨即浮現出母親對自己的叮囑。

『媽媽沒有朋友,若有人聲稱是她朋友,就逃跑吧。』

碩珍不慌不忙地站在欄杆之上,可是心跳卻因為緊張而狂跳。就在他起跳前,男人卻一臉從容地說道:「你媽媽應該說過,若有人聲稱是她的朋友,就逃吧?」

碩珍愣住,沒有料到自己的動機被他看穿,不過心裡更疑惑的一點是他怎麼知道母親的叮囑。

「我的確不算是她的朋友。」他聳聳肩。「我是她的父親—崔浩賢,而他是她的兄長—崔守言。」他指了指那個久沒作聲的年輕男子,年輕男子卻緩步走到碩珍面前。

落地的位置被人封死,碩珍皺眉,看了看四周。崔浩輕笑一聲,低頭小聲地說:「真像她……」男孩的警覺性甚高,猶如帶刺的玫瑰,任誰也碰不得。

「你差點弄死了門外的狗吧?」崔浩賢說得輕描淡寫,卻在碩珍的內心掀起了軒然大波。他的臉色刷白,下意識為自己的罪行辯護說:「是他……他咬我……」

在小狗咬上他小腿的一瞬間,碩珍的反應並非慌張大叫,而是狠狠地捏住小狗那纖細的脖子,腿上的疼痛感愈來愈明顯,他就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直至小狗的嘶吼聲轉至為乞求的悲鳴聲,他也沒有鬆手,反而想再聽見更慘烈的聲音。

小狗的悲鳴聲,跟腦海裡自己向父親求饒的聲音互相重疊起來。小狗的爪子在掙扎著,碩珍的小手亦被劃上了幾道血痕,就在它臨近窒息前,路過的女孩看見這幕,驚恐地尖叫起來,而碩珍隨即回過神來,趕緊鬆開小手,讓小狗重新得到呼吸的機會。

女孩在找自己的媽媽,碩珍為了不惹上麻煩,撒腿就跑,他不知道為何會想殺死那隻小狗,只是疼痛來襲時,情緒成為了一切的主導者。

「我沒有怪你,也不會怪你。」崔浩賢的嗓音低沉,臉上的笑容看似親和,卻摻雜著一絲危險。「有這樣的父親,很不好受吧?」男人一點一點地揭開了碩珍內心的傷疤,「讓我幫你,好嗎?」

他向碩珍伸出手來。碩珍握緊欄杆,內心仍然在遲疑著。

「我不想再看到你媽媽受傷了。因為我和你,都很愛她。」他此刻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悲傷,碩珍的內心也跟著動搖起來。

他將家裡的事藏在心底,誰也無法成為他的精神支柱,他唯有沉默,但他終究只是小孩。一旦有可以依靠的支柱,他就會動搖,就如同溺水的人,一看見救生圈,就拼命地捉緊,不放過任何一絲生存機會。

小手緩緩覆上那帶著涼意的手心,崔浩賢便握住碩珍的手說:「你叫什麼名字?」「金碩珍。」碩珍小聲地回答道。相握的手,彷彿在說他們交易成立,而直至後來,交易的條件是,碩珍將自己的靈魂賣給了魔鬼。

金碩珍帶著崔守言上去那個不愉快的地方,卻還沒到門口,就已經聽見家裡傳來了激烈的爭吵。碩珍停下腳步,不敢再靠近半分,崔浩賢示意守言過去,便正要往前邁步時,家門恰好被人猛力推開。

金正弦,碩珍的父親。

頰上的紅暈和不穩的步伏,都反映了金正弦又將自己灌醉。金正弦往屋裡的人咒罵了一聲,卻轉頭對上碩珍的視線。

「阿!兔崽子!」他語畢,便將手上的酒瓶猛地砸在地上,玻璃應聲而碎。就在正弦正要拉到碩珍的衣領時,崔守言卻將碩珍推開,猛然抓住正弦的手,然後粗暴地將其扳到他的後背上。

「媽的!你是誰!!」手臂傳來的疼痛讓正弦清醒了不少,守言目光一沉,提腳用力踹向正弦軟弱的膝關節。

正弦半跪在地,守言猛然將他按在地上,正弦的下顎撞上了那堅硬的地面,一聲悲鳴從他口裡洩出。

守言將膝蓋抵向正弦的背部,另一隻閑著的手正要往腰間的槍袋摸去時,父親卻搭上他的肩膀,阻止他取槍。碩珍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擊倒在地,內心卻沒有半點著急之意,反而因著父親的慘叫,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就是你,」崔浩賢將腳踩在正弦的臉頰上,力度之大得讓他的面容扭曲,「讓秀恩躲了我們整整七年。」碩珍聽見母親那一直視為禁忌的名字從浩賢口裡傳出,心中一頓。在他記憶中,母親經常更改名字,但卻告訴碩珍,她的名字由始至終只有一個,那便是「崔秀恩」。

不過,她不許碩珍提起這名字。

「我教她的所有技能,她都用得十分出色,可是阿,她用在錯的地方上了。」崔浩賢蹲下,一把揪起正弦的頭髮,狠聲地說道:「你從我們身邊搶走了她,然後你出軌、虐待她……」浩賢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氣息。

「不……不……」正弦拼命地掙扎著,崔守言揪起他的後腦頭髮,毫不留情地往地面一砸。腦袋受到強烈的衝擊,讓正弦的意識變得有些模糊,守言眼看他沒有還擊能力便緩緩站起身。

「然而,你將為這一切付上代價。」浩賢背過正弦,迎向碩珍的視線,卻有些意外那雙瞳孔沒有透出半點驚恐。他就這樣看著他們虐待自己的父親。

「對不起,我們要奪走你的父親。」碩珍聽出他的話裡意思,他應該去阻止,但雙腳卻一直邁不開腳步。並非因為恐懼,而是看著父親的慘況,跟被虐打的自己有幾分相似時,他發自內心地愉悅起來。

縱使接下來,他親手造成了悲劇。

男孩那平淡的反應,讓浩賢不禁感到有趣。守言湊近正弦的耳邊,以那冰冷的嗓音低語:「崔家的人,豈容你來糟蹋?」他一把拉起正弦,強行地將他拽到樓梯盡頭。

「不!!不要!!!秀恩阿!!」正弦的慘叫迴盪於樓層之中,卻沒有一個人走出家門查看。他們都聽得見,可是他們選擇聽而不聞。

這一區,是罪惡的溫床,亦是政府無法管治的地方,常人無法棲身之所,皆因會住在裡面的,多半是被追殺的人或想隱姓埋名的。

得來不易的平靜,蒙蔽了世人追求公義的良心,日夜響起的慘叫聲,成為了最單調平淡的樂曲。

聽見呼喊的崔秀恩從屋裡跑出來,眼前的景象,讓女孩的眼睛睜大。

「父親…哥哥……」奪門而出的秀恩,彷彿受到虐打一樣,披頭散髮,精緻的臉容佈滿了令人觸目驚心的瘀傷與血痕。她的聲音在顫抖著,眼眸裡全然是驚恐慌張之意。

「不要……」秀恩的目光落在臉色平靜的碩珍,喃喃地道。她著急地想走向碩珍面前,卻因為無力的四肢,讓她摔了一跤。浩賢揚手示意守言先別動手。而眼看摔在地上的母親,碩珍平淡的面容起了一絲變化,正要上前扶起母親時,卻被崔浩賢拉住肩膀。

「你有看過媽媽笑的時候嗎?」浩賢的聲音猶如惡魔的輕聲細語,正在誘惑男孩將靈魂給予他。

笑的時候?

碩珍看著在低泣的母親,這才發現在他的記憶中,他找不見母親的笑顏。

浩賢將碩珍的沉默當作回答,他輕勾唇角,將碩珍輕輕扳向正弦面前。他將手搭著碩珍細小的肩膀,彷彿在為他引導方向似的,指向金正弦說:「只要推他下樓,你就能看見她的笑容。」

「不……不要……小珍!」秀恩慌張地搖著頭,然後試圖站起身,可是身體卻完全不是自己一樣。

「你可知道媽媽笑的時候,是最美的。」浩賢緩緩站直身子,他的聲音圍繞在碩珍的心間,久久不散。

「父親……我求你……」母親的哭喊傳到了碩珍的耳裡,頰上的傷痕,提醒著他,父親的惡言惡行。

是否將他推下,他和母親的噩夢就會因此而終結?

「哥哥!!我求你們……我跟你們回去……」

「我知道你很乖,如果你想媽媽笑的話,將他從這裡推下吧。」惡魔還在說話。是否只要將他推下樓,他們就不會再受傷。

「不要……」

男孩彷彿被惡魔奪去了聽覺,聽不見四周的聲音,著魔似的向自己的父親走去。

「不要從我身邊奪走他!!」女人的哭喊聲猶如報喪女妖般尖銳刺耳,他卻仍然聽不見。「小珍!」

「不會有事的,你在做正確的事情。」

惡魔得到了男孩的靈魂。

男孩向父親邁開腳步,無視後者的咒罵與求饒,伴隨住助跑的速度,雙手用力推向父親的後背,而抓住金正弦的崔守言適時的鬆開手,順勢將他推出去。

悲劇,從此刻開始。

慘叫聲嘎然而止,金正弦猶如失去靈魂的木偶,直直地往下墜落,腦袋迎向堅硬的階級,清脆的撞擊聲迴盪於樓梯之間。

男人以不自然的姿勢躺在地上,睜著驚恐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碩珍。父親沒有起來,沒有再沖上來打他。

他們的噩夢,是否就此終結了?
可是......

碩珍側頭看著痛哭失聲的母親。

為什麼她沒有笑?

秀恩狼狽地趴在地上,臉頰充斥著淚痕用著那充滿血絲的眼睛,猶如厲鬼般狠狠地瞪著男孩背後的崔浩賢,「為什麼?」

「你這惡魔!你這殺人兇手!!」
「你這種人死掉多好!」

—對不起,不要哭了。

碩珍搖搖晃晃地想走近自己的母親,伸出小手想去為母親拭去臉上的淚水,卻被身後的人用布料掩住了口鼻。

無法呼吸的感覺,讓碩珍驚惶失措,安慰母親的話,變成了掙扎的嗚咽聲,阻斷氧氣的布料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卻讓男孩的眼皮莫名變得沉重起來。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母親的面容也開始看不清,她的哭聲卻不斷在碩珍耳邊萦繞。

「他是崔家的人,身上流著崔家的血。任你怎樣躲我們,你終究不能逆天而行。」碩珍在意識消散前,聽見了浩賢那宛如吟誦咒文的低沉嗓音。「我們生來就注定成為狩獵者。」

男人的話,男孩聽不懂。

他只看見泣不成聲的母親,伸出的小手在顫抖著,睡意卻侵占了他的腦袋,小手漸漸無力地垂下來。墜入黑暗前夕,一滴晶瑩的眼淚從男孩的眼角劃落。

—我只是想你笑著而已。

待男孩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不再是母親。
迎接著他的,卻是另一場建立於謊言之上的噩夢。

— —

記憶,逐漸成形。
只有掀開傷痕,才會更接近真相。

金碩珍緩緩睜開眼,瞳孔逐漸對焦起來,此刻看到的景象,不再是過去,也不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閔玧其和田柾國。在碩珍被記憶侵占時,玧其便將意識不清的他安放在牆邊,跟柾國一直守在他身邊。

「珍哥......」柾國半跪在碩珍身邊,眼裡盡是擔憂。碩珍伸手揉了揉柾國的腦袋,輕輕地說道:「我沒事。」

「如果哥真的沒事,」柾國目光一沉,撫上碩珍的臉頰說:「那為什麼還要哭?」碩珍頓一下,直至柾國用指腹劃過他的臉頰,他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為什麼要哭?

碩珍的瞳孔顫抖著,一時之間他竟然說不上原因,他一臉迷茫地輕擦著眼淚,眼淚卻猶如壞掉的水龍頭一樣,不斷從眼袋裡滾落。「為什麼......我在哭?」

—吶、為什麼......噩夢沒有離他而去?

「好好地哭吧,哥辛苦了。」柾國二話不說地將碩珍輕抱進懷裡,纖長的手指穿過他那柔軟的髮絲,溫柔地摩挲著。

碩珍愣住,當他迎向玧其的視線時,玧其卻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

「哭吧。」

柾國咬緊唇瓣,收緊摟抱的力度,然後在碩珍的耳邊低語。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即使,你那時喊的名字,不是我。

當碩珍幾乎被幻覺佔據頭腦時,他第一個喊的,不是他,而是閔玧其。柾國只感覺到自己墜入了萬丈深淵般,喉嚨彷彿被狠狠捏著,喘不過氣來。

他怔怔地看著往碩珍走去的玧其,頓時覺得就算他多努力也好,也不會走進碩珍的內心裡。在碩珍的眼裡,他永遠都是被守護的那個,也無法像閔玧其一樣,成為他可以依靠的存在。

可是,柾國明明知道這段關系中,他根本一點勝算也沒有,他卻無法放開碩珍。他不想離開,不想再回到一個人的世界,不想失去碩珍的溫柔,更不願讓碩珍再獨自承受痛苦。柾國握緊拳頭,忍著淚水,往樓上奔去。

『你只要看著我就好了。』

逆著光線,用著自己的方式來為深愛的人驅趕黑暗,即使笑容裡透著悲傷。

比起槍刃,感情是最致命的武器。

柾國最初不明白感情怎麼會是致命的,直至愛上碩珍後,他才終於明白。

—因為愛一個人,有時會比槍刃所傷更痛。

他感覺到碩珍將手繞向自己的後背,彷彿抓到救生圈一樣,牢牢地抓住他的衣服。

「我只是想她笑而已......」碩珍的聲線在抖顫著。「對不起...對不起.......」

一聲聲的道歉後,取而代之的是那心疼的抽泣聲。柾國緊緊地抱著在自己懷裡放聲大哭的男人,緊閉著眼睛,卻擋不住淚水的滑落。

『為了彌補沒有拯救在過去中陷入苦難的你,
只要我一息尚存,定當護你周全。
即使,我將遍體鱗傷。』

將一切看在眼內的閔玧其,只是默默地在碩珍身旁,換了一個姿勢靠在牆壁上,手肘撐在彎曲的膝蓋,耐心地等著。

直至金碩珍的情緒漸漸平伏起來後,他才睜開眼,微微側頭看著在柾國懷裡的碩珍。那柔弱的樣子,本該只有自己看見,可如今又不再只屬於他的。

他和金碩珍,還剩下什麼可以連繫著彼此?但就算只是微小的連繫,就算他只能當「S」,他也不想離開金碩珍。

他知道田柾國離不開金碩珍,自己又何嘗不是?

玧其別過頭,理智告訴自己現在先要條件是讓碩珍除去心魔。一旦找到崔日研,他們三人之間,也會有個了結。

到了那時,留在碩珍身邊的又會是誰?

碩珍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前者認出那是在煥撥來的預設響鈴。他們都有意識,只有危急的情況,才會致電給對方,而如今即使碩珍的情緒還沒有完全平伏過來,但摰友的急電,他無法不在意。

他示意柾國鬆開自己,然後取出手機、接受來電。「在煥?」

來人卻沉默了一會兒,當碩珍再次呼喊他的名字時,卻聽見摰友那如同遺言般的說話。他皺起眉頭,試圖從在煥口裡探出情況,可是還沒有得到任何答覆,他便掛上了電話。碩珍睜大眼睛,不安感湧上心頭,隨即打開手機裡的定位,如他所料,接收到在煥給自己發來的位置。

他看著手機上的定位,然後似是想起什麼的,抬眸看著兩人問:「也許是陷阱。」就算這樣,也要跟上嗎?

「那就......」彷彿知道碩珍心中所想,閔玧其緩緩站起身,然後嘴角帶著狂妄的笑意回答道:「把它拆掉吧。」

柾國將碩珍拉起,沒有任何附和閔玧其的話,但眼神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便是他給予金碩珍的答案。

碩珍頓了頓。他隱約感覺到他們三人的感情,似是複雜,又似是愈來愈明顯。他似乎同時被眼前兩個人,用各自的方式愛著他、細心呵護著他,沒有起初的較勁,只有兩顆深愛著他的心臟。

—愛情,是建立於愛與被愛之上。

TBC

arrow
arrow

    PB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