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紫色狂響曲

《期間限定的幸福》

#愛上了你的謊言 #特別篇 

生日賀文 

最初，當金碩珍決定鼓起勇氣，從黑暗中走到光明之處時，浮在柾國腦袋上方的紅字隨即映入眼簾中，儘管少年的壽命並不短，但男人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雖然向少年確認了他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 但碩珍不知道自己的壽命，因此他無法斷定他們之間會是誰先離開對方，但光是想象，卻足以令人痛徹心扉。 少年為男人輕拭去眼角的淚花，搖搖頭讓他不要去想未來的事， 並與自己活在當下，誰都很清楚那不是能輕易釋懷之事，但金碩珍卻隱約覺得，只要田柾國在自己身邊， 他或許真的可以做到。

現在的田柾國不用再當碩珍的指路員，但如無特別要事，放學後的日常就是跑到碩珍的家裡。而恢復視力的碩珍，也繼續上著網絡大學課程，偶爾也不忘充當柾國的家教，看似平淡的生活，卻在兩人確立了關係以後，添了一份摻雜著甜蜜的溫馨。柾國一如以往地坐在金家的客廳沙發上，而碩珍則在自己房間裡，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為年末作業奮力趕工，雖然不同學校，也不同年級，但後者的進度明顯比男孩快了不少。

田柾國從小到大也不太喜歡文字工作，因此寫到一半，不禁對著手機走神起來。他滑著程式日曆，計算著距離繳交作業的期限還剩下多少時，翻到十二月時，便看見三十號的欄位被標註成「泰亨哥生日」，柾國挑了挑眉，卻不知為何總覺得十二月生日的人不是只有泰亨，他依稀記得小時候曾被媽媽帶去為碩珍慶祝一次生日，而那時恰好就是冬天。柾國不是沒有試過從碩珍口中打探過生日，但男人卻從來都不正面回答他，不撒謊，也不說真相。 

此時，金爸爸推開了家門，一眼看見柾國時，臉上頓時露出喜悅之情，柾國趕緊站起身，禮貌地向年長者鞠躬，「叔叔。」「那孩子又把你趕下來了？」 在關係確認的那一天，金爸爸便是第一個知道的人，而老人家比兩人想像中更為平靜。被老人家說中的田柾國難為情地撓了撓頭，作為一個正值青春期，荷爾蒙過盛的青少年，總想與心上人多一些親密接觸，但這種危險的渴望卻令柾國被年上戀人無情地趕下樓。 

「那個，叔叔啊……」柾國靈機一動，眨了眨圓亮的眼睛看著金爸爸，「珍哥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呢？」金爸爸頓一下，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凝固，柾國察覺到年長者的不對勁，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有時也不知道孩子心裡在想什麼。」 金爸爸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在他閉眼以後，他就不再慶祝生日了。我曾經問過他原因，但孩子在那時候剛失去了媽媽，我不想再刺激他，後來他也沒打算跟我說，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難怪……一直都不跟我說……」 

「不過，我覺得如果是柾國的話，說不定會有轉機吧。」 

田柾國心中一怔，抬頭迎向金爸爸的目光，就像當初在醫院時，老人家將寶貴的兒子交托到自己手中一樣，或許老人家心裡有數，不必擁有能力，也多少感覺到自己的時間有限，而在往後的日子，他註定要離兒子而去，而在此之前，他只希望有人能替自己好好愛護碩珍。 

「我試試吧。」 

・・・ 

幾天後的晚上。 

晚餐以後，碩珍便讓金爸爸到客廳坐著，自己則去清理碗筷，柾國自然跟在他左右，乖巧地幫哥哥收拾檯面。 「柾國啊，你又打算在這裡睡嗎？媽媽都不會擔心嗎？ 」清洗著碗筷的碩珍按耐不住好奇心問道，其實也不是每天都是這樣子，如果隔天柾國沒課的話，就會在碩珍的家裡過夜，雖然兩家距離並不遠，但回家自己一個人睡，還是留在這裡抱著戀人睡，田柾國無疑是選擇後者的。 

「因為是哥，所以她更不用擔心。」柾國將下顎擱在碩珍的寬肩上，微微撅著嘴唇，「倒是哥為什麼老是想趕我走呢？」「那還真的要問先生，你在我家裡能專心學習嗎？」碩珍側頭輕撞了柾國的額頭一下，其實不只是柾國，戀人之間會想有親密接觸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若連作為成年人的他也控制不了自己時，那年紀尚輕、剛上大學的的田柾國又該怎麼辦呢？

「但哥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嗎？」柾國挑起眉毛，直白地扔出了問答題，金碩珍翻了翻白眼，停下手中的動作問：「你是故意的吧？」柾國得意地揚起嘴角，雖然兩人都知道，答案始終只會是一個，但某程度就等同碩珍間接承認了想他留在這裡的事實，想到這裡，柾國不禁沾沾自喜，傻呼呼地輕笑著。「什麼啊，你是傻瓜嗎？」碩珍聽見了男孩的傻笑，覺得無言又好笑，又一「戀愛會令人智商變低」的標準例子， 他再撞了一下柾國的小腦袋，嘴角揚起了一抹寵溺的笑客，不過他卻徹底錯過了柾國眼底閃過的一絲複雜。

接下來的時間，柾國都有意無意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鐘，平靜的面容，思緒卻猶如一團雜亂無章的電線互相交纏，柾國想知道真相，但真相的背後往往會伴隨著傷痛。他揭穿失明的謊言，迎來了令人心痛的真相，最後兩人決定一同承擔著，但短時間內要完全了解彼此是不可能的，而柾國亦抱著最壞的打算度過今夜，縱使得不到答案，也斷然不能傷害他。 

「什麼情況？」碩珍剛推開房門，便驚呼了一聲，他看著躺在床上的田柾國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彷彿剛剛發生了命案一般，就差在少年的胸口上沒插著一把刀而已。 柾國聞聲便眨了眨眼睛，當他扭頭對上碩珍的眼睛，好不容易在腦海裡組織好的句子卻在此時猶如被按了刷新鍵一般，變得一遍空白，「呃……」柾國猛然坐起身，有些煩躁地頂了頂腮，眼見男孩兒忽然變得奇怪，碩珍挑了挑眉毛問：「怎麼了？」 

柾國鼓起臉頰，然後像洩氣的汽球一般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他抿了抿嘴，便緩緩張嘴問：「哥不喜歡過生日嗎？」 碩珍微微睜大眼睛，卻一時之間說不上話來，他其實最怕這種有固定答案的問答題，因為一撒謊，柾國就會知道， 雖然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對他撒謊，但有些事不提也罷。 

「嗯。」碩珍輕輕點了點頭，而當他回想起柾國方才焦躁不安的樣子，大概知道少年又陷入了自我糾結的現象中。 金碩珍知道兩人相處要彼此坦誠，但對於太久沒接觸人心的他，要徹底趟開心扉從來不是輕易之事，而柾國卻因為聽過太多謊言，總是下意識地用問答題來確保碩珍沒有撒謊，少年的性格卻比男人想像中更為體貼。對於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他甚少會追問，但金碩珍卻會看見男孩兒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他對於碩珍的避而不談，田柾國從沒有怨言，卻難免會耿耿於懷。因為害怕觸及對方的痛處，害怕拆穿真相後，對方會離自己而去，所以少年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份感情。

看著男孩兒低頭，拉扯著自己的袖角時，獨自陷入煩惱之際，碩珍無奈地笑了一下，接著垂下眼皮，猶豫了片刻後，薄唇輕啟，「你想問為什麼嗎？」 柾國抬起頭，然後怯怯地點了點頭，卻在下一秒帶點慌亂的開口：「但如果哥不想說，就別說了吧。」 碩珍看著少年過於小心的樣子，歪了一下頭，心裡總有些不自在，隨後他直直倒在床上，卻只見後者依然傻傻地挺直著腰杆，碩珍將柾國拉了下來， 讓兩人平視著彼此。「其實那並非什麼很痛苦的事，況且最痛苦的事，我早就說出來了。」碩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提醒著少年，那就是最殘忍的真相，而此刻的他們正一起承擔著，柾國的眼眸裡卻依然透著一絲不確定，碩珍伸出指尖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你知道我是在說真話吧？」 

他向男人乖乖地點了點頭。 

「我不再慶祝生日，是因為我曾經看見一個死期跟自己生日一樣的人，然後想到我的生日會是他人的忌日，旁人會覺得無所謂，但對於有這種能力的我，確實再也無法用普通人的心態去迎接生日。」碩珍將事源娓娓道來，而當男孩兒的瞳孔漸漸黯淡下來時，便伸出指尖輕捏著他的頰肉，以免他又陷入自己的小世界，不聽自己講話。「但那時候我還小，再加上發生了媽媽的事，也變得極端起來，所以比起裝瞎，不慶生也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沒有特別要隱瞞不過生日的原因，只是已經成了習慣，覺得不提也沒有所謂。」

少年咬了咬下唇問：「那哥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再過半小時就是了。」 

這一次，柾國也沒有聽見半點聲音，少年如釋重負地呼出了一口氣，此刻的他開始有些慶幸自己有洞悉謊言的能力。金碩珍看著靈魂彷佛被抽空似的柾國，不禁輕笑了出聲，他換個姿勢側躺，用手心撐著腦袋問：「好奇寶寶還有什麼想問嗎？」 

柾國把心一橫，扭頭用著那澄澈的瞳孔，認真地注視著金碩珍問：「那你會想過嗎？今年的生日。」 碩珍目光閃爍了一下，他撇開視線，一言不發地躺回床上，柾國雖然想好好跟戀人過一次生日，但碩珍的沉默隨即令他打消了念頭，「不想也沒關係，那就不要……」 

「或許……」碩珍忽然打斷了柾國的話，兩人的目光互相交疊，少年不由得屏著呼吸，吞嚥了一下。

「今年試試吧。」

「真的？」柾國猛地撐起上身，下意識沖口而出。

「假的。」碩珍隨即改口。 

真的試試吧。然後明明能看穿謊言，還要質疑。

田柾國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聽見聲音而狂喜，哪怕對方不忘附加一句吐嘈，他湊向碩珍，心滿意足地「啵」了一口那粉嫩的嘴唇，「我可以問，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嗎？」原因是什麼，其實彼此都很清楚，而當碩珍從年下戀人的眼眸裡看出了一絲期昐之意，便輕輕勾起唇角， 「因為今年生日，會有你在我身邊。」柾國聞言，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輕笑了出聲，他低著頭輕掩嘴唇，心跳正在加速，想必他此刻的臉頰已經泛起了陣陣紅暈。

「嗯？柾國兒是害羞了嗎？」 碩珍刻意將腦袋湊近他，柾國趕緊側頭避開他的目光，但碩珍卻沒有就此放棄，反而一直逼近他，而就在下一刻，柾國有些用力卻不失溫柔地將碩珍按在床上，將唇瓣湊向他的耳邊低語：「在期限到來之前，你的每一年生日，我都會在你身邊。」碩珍想起柾國腦袋上方的數字，挑起眉毛說：「假設我們的期限是差不多的話，那你得待在我身邊很多年。」

「我樂意。」柾國輕點了一下頭，語氣裡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與堅決。碩珍微微抬高下顎，瞇起眼睛審視著他， 人們總會輕易許下承諾，若承諾無法兌現以後，那只會變成謊言，而恰巧他愛上的人，最討厭撒謊了。而就在此時，柾國看見手機上的時鐘變成了00:00，不等碩珍回過神來，迅即翻身下床， 打開掛在門後的袋子翻找著。 

「你在找什麼？」 

之後，柾國小心翼翼地將小物握在拳頭裡，碩珍一臉疑惑地坐起身，看著柾國一臉緊張地回到床邊，剛在想男孩又陷入了哪個小世界時，「哥閉上眼睛。」柾國語氣緊張地請求著，碩珍聳了聳肩，便乖乖地閉上眼睛，直至他隔著布料感覺有小物碰到心口，柾國讓他張開眼睛。碩珍趕緊低頭查看，卻看見脖上多了一條吊著銀戒的項鏈安靜地躺在上面，碩珍睜大眼睛， 抬眸對上柾國的眼睛，眼神裡盡然是訝異。

「我還沒有錢買真的戒指，但這條鏈也快花光我全副身家了。」 其實柾國純粹想表達自己很認真地準備了這份禮物，眼見碩珍依然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柾國便從領口翻出了吊著同款項鏈，以溫柔的嗓音說：「雖然我還沒有能力，但你能當是預約嗎？」 

「預約？」 

「預約這裡。」柾國輕輕挑起了碩珍的左手無名指，低頭輕吻了一下，然後抬眸凝視著男人：「我……真的想像不到沒有你的未來。」 其實不只是田柾國，金碩珍也無法想像沒有他的人生，一旦看見了限期，碩珍就或需用半輩子的時間來做心理準備，等待那天的到來，他看見了父親、田柾國的時間， 一點一點地做著心理建設，珍惜著現在所擁有的時光。  

「哥可以陪我任性一下嗎？」

那可不只是「一下」。碩珍心裡想著，而看著似乎有備而來的柾國，他忍不住開口問：「你本來就知道我的生日？」 

「嗯，叔叔說的。」 

「那如果我說，我不想過生日，那你就不送了嗎？」 

「嗯嗯，想著在聖誕節送的。」 

「所以，哥會陪我嗎？」柾國有著試探性的意昧問著，心裡既緊張又害怕，碩珍用指尖細細地感受著戒指的輪廊，哪怕並非貨真價實的婚戒，卻令碩珍有一刻以為自己將要與眼前的人互許終身的感覺。 如果可以，就這樣一輩子吧。 碩珍稍微撇過頭來，柾國這下才發現男人的耳朵也早已變得通紅，似乎是在為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難為情，碩珍不由自主地輕掩著嘴唇，小聲地嚷著：「不然呢， 戴都戴了。」

我願意。 

就如往常一樣，只要碩珍的情緒有明顯的波動時，他就會聽得更多，而此刻響起的聲音卻令柾國心中一頓﹐ 他彷彿能想像到在未來的某天，男人會再次對他說同一句話，柾國情不自禁地湊近碩珍的唇瓣，而在下一刻，他們就像說完誓詞的新人們，互相親吻著對方，溫柔地回應著彼此的愛意，兩人的嘴角泛起了甜蜜的笑意。「哥，」此時的柾國稍稍後退，讓兩人的眉心相抵，然後用雙手溫柔地捧起愛人的臉頰，閉上眼睛，用著最真摯的態度， 輕聲說：「我愛你，還有……」

「生日快樂。 」

當熟悉又陌生的祝賀句在耳邊響起時，男人的眼眶一紅，彷彿發現自己無力阻止淚水從眼角滑落， 便將臉頰埋進柾國的頸窩裡，語有哽咽地說：「我也愛你，」

男人深吸一口氣。

 「謝謝你。 」 

謝謝你，向我證明了，

我仍是幸福之人。 

哪怕是期間限定的幸福， 

我也甘願與你活在當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