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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極惡—


那些自以為是神的人們 總會這樣說
「人是很堅強的」
那不過是謊言罷了。

                                              —EGOIST-《All alone with you》

飄落的櫻花,慢慢步入了花期的終結。金碩珍安靜地站在黑白相間的墓碑前,眼眸裡昔日的柔情,摻雜了幾分悲傷。他越過熟悉的道路,卻懷著最陌生的情感。

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來到敏娜的墓前。碩珍伸手輕撫著墓碑,象徵著陰陽相隔的冰冷觸感從手心傳來,男人勾起唇角,淺笑裡藏著無法言清的複雜情感。

「我有好好遵從你給的命令。」

「可是,你知道嗎?」碩珍低頭,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以那低沉沙啞的嗓音說道:「我活得好痛苦......」

他緩緩半跪在墓碑之前,無視膝蓋被細小沙石咯到的刺痛感,接著說:「你讓我親眼看著你死去,也利用了我對你的忠誠,去保護你深愛的人。」

「我為你守護你所愛的,可是你卻讓我失去所愛的。」碩珍的眼眸閃爍著銀輝。「這公平嗎?崔敏娜。」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女孩的姓名,可是回應他的終究只有樹葉被微風拂起的「沙沙」聲。他在抱怨敏娜,不過他其實很清楚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而正是他的選擇,造就了如今的結局。

他的人生,也因著他的每一個選擇,而變得灰暗無光。

由他選擇將靈魂出賣,將父親推下樓梯時,他的人生早已被自己所毀。敏娜下的命令,他大可以不聽從,可是卻因為念在與日研的情誼,他無法對準那人的心口,扣下板機,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感情在作祟。

他以為時間可以將一切沖淡,他總會變得堅強起來,但卻發現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不殺人的原因,就是為了逃避想起過去,卻從來沒有直視自己的心魔,也要靠田柾國的慰藉,才能稍微抹去自己心中的不安與恐懼。而他的堅強,卻在閔玧其面前,變得不堪一擊。

所謂堅強,是勇敢面對挫折後,卻還能像嚴寒中的梅花,傲然直立,而真正堅強的人卻從來不多。

逃避,是人們與生俱來的技能,就像指尖碰上焰火時,會因為疼痛感,立刻縮回一樣自然。

誰也不想受傷,誰都想活在舒適圈之中。

能真正面對心中恐懼的人,著實不多,有些人會說自己很堅強,但或許他們只是在用另一種方式逃避,來轉換自己的注意力,卻從來沒有將源頭解決的念頭。

就像金碩珍一樣,將注意力放在田柾國三人身上,然後對敏娜的愧疚、對日研的仇恨埋藏於心底,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卻原來心魔不會因著時間而消逝,反而會更刻骨銘心

他不堅強,從來都不。
他只是忠於人類的本性—逃。

迎來花期的終結,櫻花掉落的次數愈來愈頻密,碩珍抬頭看著飄散的花瓣,淡漠的眼眸裡卻泛起了一絲溫柔。

伴隨著淡淡香氣的花瓣順著微風,輕輕劃過碩珍那精緻姣好的臉孔,就像女孩在他的頰上落下溫柔一吻,似是安撫,又似是帶著愧疚。也許是渴望慰藉而衍生的錯覺,又或許是女孩真的在憐憫自己。

「從我愛上你的那一刻,大概已經沒有公平可言,我......」碩珍苦笑。「注定輸得一敗塗地。」

愛情,從來沒有公平的選擇,就算付出了許多,也未必會得到相應的回報。

正如他愛著她,她可以選擇不愛他。等價交換的愛情,從來就不存在,總會有人要作更多的取捨。金碩珍毀了自己的人生,崔敏娜捨棄了她的生命。

也說了,從來就沒有等價交換的愛情。

「可是,我也因為你.....有了想守護的人。」金碩珍緩緩站起身,注視著那張灰白色的照片,似乎是想將照片上的笑顏深深地記在腦海裡。「所以,對不起。」

「我不能再當你和日研的騎士。」碩珍沒有留戀地轉過身,花瓣隨風飄揚,彷彿帶著挽留的意味地擦過他的大衣,男人卻始終選擇逆風而行。

他為了她,失去所愛,而此刻,他決不能讓悲劇重演。卸下盔甲的騎士,就如同平常人一樣,有血有肉,有想守護之人,甚至會為他們,而背叛自己的皇帝。

—成為弒君者。

最終,卻只剩下花瓣與墓碑相伴。

— —

「目標在移動了。」聽見下屬的匯報,崔日研微微側過頭,輕勾嘴角。「叫他們準備吧。」日研平靜的眼眸,逐漸染上了戾氣,「記得,不要讓任何人打擾這場盛宴。」

「我知道了。」回應的人,同樣戴著象徵住最強者的面具,黑色的花紋遍佈面具的上半部份,比起鮮紅的紋路,來人更顯得陰暗詭秘。

男人向日研恭敬地行了一個禮,便緩緩退出他的房間。當門被關上後,崔日研瞥了畫像一眼,眼眸裡泛起的複雜情感,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思緒。

畫像裡的內容,是一個打扮得體的男人將手肘撐在椅子的扶手之上,指節托著臉頰,而躺在他大腿上的女孩身穿著雪白色的薄紗裙,男孩撫上女孩的髮絲,眼神裡全然是寵愛之意,兩人的氣圍美好得猶如在拍攝婚紗照一樣。

而這幅畫,正是敏娜趁自己清醒時,向日研提出的請求,最後在畫作完結時,敏娜也剛好回到夢裡的世界。

而在那一個晚上,他看見了—
足以令他的信仰崩塌的事。

日研收回目光,轉身從窗外看去。金碩珍讓大宅一夜之間被火舌吞噬掉,也放了一條生路給他逃走,火勢的蔓延,讓他幾乎失去了那幅畫像,而畫像的一角仍殘留著被燒焦的痕跡。

要重建大宅,沒有用許多時間,可是當一切回到最初時,崔日研才駭然發覺熟悉的身影已經不在,無論是敏娜,還是金碩珍,也不再存在於此地方。

宅第很大,卻空空如也。

「結束這一切吧,」
「珍哥。」

— —

即使已經了脫離組織多時,但金碩珍仍然能夠清楚記得「暮」的位置。

崔氏集團就像一般的大集團,位於市中心,而「暮」的基地就建立在崔氏建築的底層,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底層的存在,而升降機的控制權則在「暮」的手上,由他們來決定讓人通往基地。起初,碩珍將手環系統炸毀,即使「暮」有防震設備,卻還是差點驚動了上層的人士。

碩珍越過人群,將從玧其身上拿回來的玻璃片放在手心,毫無半點遲疑地劃過讀卡機,一氣呵成的過程,自然得令人以為他是公司裡的一員,某程度上他的確曾是這裡的一員,在她還生存時,在他還清醒時。

過了上班的時段,乘坐升降機的人流也偏少,而碩珍恰好進到一個無人的機位。

在關門後,碩珍按下了一個並不存在於按鈕之中的兩位數—00,升降機沒有即時反應,碩珍深知要通過「暮」的控制,下一秒,升降機便往下移動,而在地面上的層數顯示器則變為「— —」。

到達底層,需要十二秒,而金碩珍從腰間取出裝著實彈的手槍,迅速地為其上膛。即使離開「暮」多時,與生俱來的殺手本能也不會因此而生疏。此刻的手槍,比起裝著特製子彈的,還要沉重。碩珍抬手便對角落的監控器,給予一槍,以示宣戰。

十二秒,卻多了四秒,升降機明顯跳過了一層,而在碩珍的記憶中,再往下一層便是狩獵場。

升降機震動一下,提醒著他已到達狩獵場,

為了避過暗算,碩珍爬到機槽上,從上方看去升降機的內部。機門應聲開啟,卻沒有任何身影或橫掃的子彈,碩珍瞇起眼睛,心裡暗數著機門的關閉時間,在關上的前幾秒,猛然躍下,翻身滾出機裡。

在光線之下,碩珍的動作迅速得形成殘影,機門也跟著關上,四周回歸至黑暗的懷抱中。

碩珍戴上特製鏡片,開啟夜視模式,發現周遭的佈局與自己腦海裡的相差無異,便提起手槍飛快地往記憶中的潛伏位置,卻剛要踏出第一步時,駭人的寒意驀地從背後襲來。

碩珍猛然蹲下,提腳往後掃去,來者見狀便停下攻勢,躍起側翻閃躲,卻同時按下拳刺裡的機關,裝在尾端的利刃應聲彈出,直直往碩珍襲去。

碩珍看好時機,利用槍身擋下利刃,「蹡—」的一聲,金屬在撞擊的一瞬間燃起了火光。偷襲者再次按下機關,將手臂勾後,透過機關裡的繩索將利刃回收。

墨綠色的影像,讓碩珍有些難以分辨來人是誰,只隱約看見那人的雙手都戴著拳刺,扣著四指的圈扣均裝上了鋒利的刀尖,而在尾端則安裝剛剛投射出來的利刃,既能近身,也可以有一刻的遠距離攻擊,但沒有武器是完美的。

偷襲者雙手舉在胸前,猶如拳擊手一樣的姿勢,然後疾步閃到碩珍面前,猛然向他連續出拳,速度之快得令人眼花繚亂,碩珍卻仍然捕捉到偷襲者的攻擊套路,從容不迫地格擋著接二連三的攻擊。

偷襲者猛然躍在半空轉身,就勢將拳刺上的利刃往碩珍刺去,後者播住來人的上臂。

就在偷襲者如自己所料按下投擲機關時,碩珍在千均一髮間側頭躲過彈出的利刃,亦趁機握著繩索,猛地往後一退。

在半空無法行動自如的偷襲者,隨即被碩珍拉倒在地上,疼痛沒有掩去偷襲者的理智,連忙伸出另一隻手,欲將利刃投射出去,卻在利刃正要脫離裝置的一剎那,碩珍瞬間握住他的手,強行將利刃的投射路程移向身下人。

「媽的—」

彈射出去的利刃猶如離弦之箭,無情地刺穿了偷襲者的咽喉,咒罵聲嗄然而止,化為臨終前的嗚咽聲。

在墨綠色的鏡頭下,從傷口滲出血液呈現為黑色,碩珍毫不費力地甩開身下人的手,源源不絕的血液從傷口噴出,偷襲者下意識想伸手捂住淌血的傷口,卻被碩珍踩在腳下,身體緊接一陣痙癴,最後還是被死神奪去了最後的氣息

這種武器的缺點,就是彈出刀刃那一瞬間,就是破綻。

碩珍低頭看著在微微顫抖的雙手,陰影仍然跟隨著自己,因為有了完整的感情,讓他無法找回昔日的果斷與兇,男人緩緩握拳,強行讓自己那焦躁不安的內心平伏下來。

在黑暗的環境中,槍枝也變得難以瞄準。碩珍決絕地反手取出了繫在腿部的短刃,指腹輕輕摩挲著刃柄的條紋,重新熟悉刃的構造。碩珍不常進行近身戰,卻數不清在那黑紅色的短刃之下,藏著多少亡魂,沾著多少鮮血。

而在此時,場內傳來了熟悉的機械聲音。

「1號狩獵者死亡。」

他掃視著四周,卻不由自主地想起最初將閔玧其扔進這裡的情景,那時候的他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大概很想殺掉自己吧。

碩珍的嘴角小幅度地上揚,笑容裡卻帶著自嘲的意味,曾為狩獵者的他,如今變成了被狩獵的一個,想想也很諷刺。

碩珍無法得知有多少個狩獵者和獵物,又或許全場裡,就只有他一個獵物。

男人捨棄了手槍,彎腰摘下死者的另一隻拳刺,然後面無表情地按下機關,彈出的利刃準確地刺進已經了無生氣的屍體之上,確認好武器能夠順利運作後,便重覆剛才一樣的動作,收回利刃。

拳刺有它們的缺點,可是只要不過份依賴,便是最佳的暗殺武器。男人輕勾唇角,揚起一抹帶著危險氣息的淺笑,

他終究是打破了與她的誓言,可是他很清楚,只有喚醒蘊藏在內心的惡魔,才可以將一切徹底結束,他的心魔、他的陰影。

「來玩吧。」

—只有極惡,才能制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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