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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因愛成狂—

為終結,亦是開端。
 
「所以你就這樣讓他走了?」屋裡傳來一聲怒斥,打破了原有的寧靜。閔玧其審視著旁人的眼神充斥住怒火,而回應他的卻只有一遍死寂。
 
醒來後,映入眼簾就是弟弟們擔心的臉孔,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跟田柾國被送回金碩珍的家裡。腹部上的疼痛猶在,彷彿是在提醒那個人槍撃了自己的事實,理智隨著那一下槍擊一掃而空,此刻的他十分火大。
 
而醒來也沒多久的田柾國,只是靜靜地在旁邊,雙手互握拳,力度之大,讓指節也泛起白來。明明只差一點,就可以走進他心裡,卻最後還是被他所推開,用這樣的方式。
 
即使知道那只是特製子彈,但當槍口對上自己時,那心情就好像被宣告死刑般絕望,而行刑者就是他愛的人。
 
「珍哥會讓我來接走你們,那是因為他知道我不會攔他。」金南俊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閔玧其,「所以,我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止他?」
 
他毫無條件地信任自己,那麼金南俊就只能尊重他的決定,況且他知道有些事是金碩珍必須要面對的。
 
「就算,」柾國咬牙,頂著發紅的眼眶看著自己的哥哥問:「他要去送死,也沒有所謂?」
 
「我想,」金南俊苦笑。「現在的珍哥,跟死人沒有分別。」
 
「他承受的一切,是你我無法體會的。你就沒想過,為什麼珍哥明知道會送死,還執意去見崔日研嗎?」說著這一切的金南俊,臉上的表情毫無起伏,可是內心卻在隱隱作疼。「他不想再逃避了。」
 
他是「女祭司」般的存在,是智慧的象徵,不能被感情沖昏頭腦。
 
奈何,他終究是人類,在說這番話以前,他放縱了自己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在碩珍的擁抱下落淚。
 
他不想他離開,可是理智告訴金南俊,只有這樣,才可以終結一切,金碩珍才可以擺脫過去,縱使代價極為沉重。
 
「可是真的要讓他一個人去面對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回到團隊裡的朴智旻,由醫院回來後,就看見金南俊將兩人先後扛進來,後來接到電話的鄭號錫和金泰亨也趕回來,便剛好遇上醒來的閔玧其。
 
南俊頓一下,然後輕輕地說道:「有些事,是旁人不能介入的。」
 
「那你怎麼想?」鄭號錫忽然發話,目光鎖在金南俊身上。「撇開理性。」
 
金南俊微微瞪大眼睛,似乎沒有料到鄭號錫會這樣問自己,他回過神來,輕笑了一聲,笑容裡透著淡淡的無奈。「我當然想在他身邊。」
 
「那就不要廢話。」玧其的眼神冰冷,然後問道:「他還跟你說什麼?」
 
「只是將你們交給我而已。」南俊平靜地回答道,卻下意識收緊指節。
 
一切都被智旻收進眼裡。朴智旻眼神一沉,緩緩開口:「我們都很了解彼此的習慣,就像對方撒謊的小動作,也一清二楚。」
 
「如果真的是一家人,為什麼要那麼多隱瞞?」金泰亨淡淡地補上了一句,他不理解金碩珍的想法,但他們所有人的情誼,有多深厚,在這些日子,他多多少少都理解。
 
特別看見朴智旻最後選擇回到隊伍時,他才知道金碩珍對智旻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旁人的一句話,卻猶如燈塔一樣,指引著迷失在無邊大海中的船家。
 
「殘忍一點說,他只相信自己。他選擇推開你們,也只是因為你們當不了他的後盾。」
 
此刻的泰亨,卻不如以往一樣嬉皮笑臉,瞳孔清澈仍然,有時候比誰都單純,但事實上比誰都更看得清楚。跟號錫不同的是,號錫忠於原則,而他忠於感情。
 
「那,證明你們能當他後盾,不就好了嗎?」
 
玧其看了泰亨一眼。
 
從以前開始,就覺得男孩兒跟常人不太一樣,就像那時候在「暮」裡沒有人敢靠近他時,也唯獨只有金泰亨不怕死地走來,即使被他趕走了一次又一次,泰亨還是會捧著自己的糧食走進囚禁所裡,嚷著要與他一起分享,而賴死不走的原因,卻只因為閔玧其像泰亨的哥哥。
 
會進來「暮」的人,不外乎兩個原因,復仇和嗜好,而泰亨卻只是因為想找到他可以存在的地方,在被父母拋棄的後一晚,仇家便找上門,泰亨也在一夜之間成為了孤兒,而找到他卻是剛好在附近偵查的「Finder」。
 
手握狙擊槍的泰亨,是瘋狂的,可是在哥哥面前的他,卻只是一個愛鬧、要人疼的弟弟。
 
由始至終都是順應著自身感情的男孩,往往才是最接受真相的人。
 
金南俊輕輕地嘆息著,然後把心一橫,在口袋裡取出一塊從碩珍那裡得到的玻璃片,說道:「珍哥給了我『暮』的內部圖,在他除去一切障礙後,就會給我訊號,而我就要潛進『暮』的控制室,將玻璃片上的指令植入系統中。」
 
「一切障礙......」柾國抬頭,眼裡充斥住不安。「即使珍哥能力多好,也絕不可能單憑他一己之力去解決『暮』裡的所有殺手。」
 
「可是如果到最後,珍哥還是選擇一個人去面對一切,我們又該如何?」朴智旻問道。閔玧其輕勾唇角,凝聚著怒火的眼眸,在此時卻摻雜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瘋狂。
 
「那就廢了他的腿。」
 
—這樣,你就再也無法從我身邊逃離。
 
若要為此判罪,那麼閔玧其的罪名就為「深愛」。
無論是愛人者,還是被愛者,當愛太沉重時,便會一點點地侵蝕著人的理智。
 
那一下槍聲,為隱忍的終結,亦是瘋狂的開端。
因愛、終會成狂。
 
— —
 
拼命地想逃離黑暗,卻早已與它融為一體,
只有漆黑無光的地方,才能容納他那骯髒的靈魂,
生命在陰霾中凋零,對他而言是唯一的救贖。
 
或許會惹來憎恨,但從金碩珍決定槍擊兩人時,他就注定沒有回頭的機會。撥電給自己最信任的金南俊,只是交代他現在的位置,也沒有回答他問題的意思,便直直地掛上了手機。
 
碩珍垂眸,平靜地看著倒臥在地上的兩個男人,接著慢慢半跪在柾國身邊,將他小心翼翼地拉到懷裡,用著指腹輕輕摩挲著男孩兒的臉頰,揚起一抹淺笑,笑容裡卻是充滿悲傷與無奈。
 
「對不起。」
 
他將臉頰貼向柾國柔軟的髮絲,收緊了手中的力度,小聲地說道:「我不可以再利用你了。」
 
當人類在脆弱之時,總會下意識去尋找可以依靠的存在,以彌補內心的缺憾。如果準確來說,他們都在利用別人來生存。
 
在自己失意,將要跌倒時,利用別人的關心,讓自己繼續支撐下去。在自己在尋找自我時,利用別人來發現自己的優點,甚至利用對方來讓自己過得幸福。
 
這個世界,互相利用乃為生存之道,但你情我願的前提下,一切都變得合乎常理,甚至不會記得「利同」這詞本身的意義是帶著貶意的。
 
的確,詞裡的意思本來就是由人類的主觀意識所定下,是好是壞,均由自己決定。
 
就像金碩珍利用田柾國來忘記過往的罪孽,利用閔玧其來抹去藏於心中的罪疚感,利用朴家兄妹和金南俊來彌補自小缺乏溫暖的遺憾,他在利用周邊的一切,來讓這幅虛殼的生命得以延續。
 
他的確將田柾國帶離黑暗,但他並沒有柾國想像中如此偉大,他只是在利用柾國的依賴心,以確認自己的存在意義。
 
他利用自己的溫柔,令天真的男孩無法離開自己
 
記憶被強制遺忘,可是他對柾國做的一切,全然是他的潛意識所指示。
 
被黑暗籠罩住的田柾國被拯救了,但拯救他的金碩珍卻早已與黑暗融為一體。
 
柾國以為眼前迎接他的是象徵住希望的曙光,卻不料那只是墮天使對他設下的騙局,男孩的眼睛被那充滿鮮血的手所遮蔽,耳邊響起的溫柔嗓音在魅惑人心,給予他將受假贖的假象,然後將他囚禁於染黑的翅膀之中,雙手猶如枷鎖般纏繞住男孩的身軀。
 
以為得到救贖的男孩在笑,笑容裡充滿真摯,然後深深墜入了名為「溫柔」的囚牢之中。
 
縱使惡魔已經受到制裁,但受到殘害的靈魂,卻再也回不去最初,即使記憶被強制遺忘,惡魔對可憐靈魂所下的詛咒依舊存在,碩珍對柾國所做的,就如同當年崔浩賢對自己所做的一樣,誘使他們獻上自己的靈魂。
 
在惡魔的潛移默化下,即使任碩珍多想去否認,可是那人的聲音、想法都彷彿滲進了自己的骨子裡,久久也揮之不去。
 
用身體也好、用溫柔也好,也要將男孩囚禁於懷中,不是田柾國需要他,而是金碩珍需要他。
 
碩珍疼惜地在柾國的額頭輕輕地落下一吻,將他溫柔地安放原位,接著將目光移向旁邊的閔玧其。
 
他一隻手撐在玧其身側,指尖以不大不小的力度,勾劃著身下人的輪廓,然後慢慢挪到他的後腦,將他微微拉向自己,讓額頭互抵著。
 
「為什麼要那麼傻?」
 
原以為受害者只會是田柾國一個,可是閔玧其的出現,卻是碩珍始料未及的。
 
在「暮」時,碩珍深知「導師」和「學生」的關系不會長久,故一直都以旁觀者的身份來訓練玧其,卻不知自身就猶如食人花般散發著誘人的花香,讓閔玧其成為了另一個受害者。
 
為他擋子彈的傻子,就算知道他的過去、他心的歸宿,依舊無條件接受的傻子。閔玧其比誰都愛得沉重,也比誰都愛得卑微。
 
花盡心思,讓田柾國留在身邊,卻有人已經被自己囚禁住。墮天使,不能成為惡魔的原因,是因為他很溫柔,但致命的溫柔,卻同樣是他不能成為天使的原因。
 
金碩珍無疑是利用了閔玧其的深情,來抹去他的罪疚感。
 
在他為柾國設下騙局時,閔玧其卻是拼盡力氣將他拉離黑暗的人,可惜的是,金碩珍本為黑暗。而
 
在玧其的慰藉之下,撇開那猶如毒品般令人上癮的快感,他的氣味、他的體溫,都給予碩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誰都想有依靠的存在,而在漆黑無光的世界裡,閔玧其卻在努力地成為他的救贖、他的曙光。
 
田柾國給予他想要的,
而閔玧其給予他需要的。
 
情感在失控。兩個人的愛,過於強烈,強烈得使人窒息,也無法捨棄任何一個人。
 
金碩珍到底愛誰?
也許,他從頭到尾都只愛自己,
而自私的人,卻不配得到被愛的資格。
 
那就是他推開所有人的原因,他只是在一昧利用別人來讓自己活著,而這種虛殼早就沒有生存的意義,也不值得誰來愛。
 
碩珍低頭,將吻落在玧其的額間上,而位置怡好跟柾國的一樣,以那低啞的嗓音說道:「願你下輩子,不會再遇上我。」
 
倘若要愛得如此難受,那不如不相見。轉身離開,不只是想保護,而是為了終結墮天使所犯下的罪行。
 
或許,在旁人眼中,切斷所有後援是最愚蠢的事,可是本著利用的心態去接受那些支持,才是最可悲的事。
 
在過去,他都是被利用的存在,被訓練成殺人機械,對她的感情,被利用成對他的保護,到了最後,女孩死去、兄弟決裂,他便再無利用價值,卻發現自己的生存意義也被奪去。
 
在利用方面,足以證明他身上是流著崔家的血。為了生存,他選擇利用別人,卻從來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生存?
 
虛假的人生、被沾污的靈魂、被毀掉的平凡....
即使他很想被愛,可是當真正被人愛著時,卻發現自己脆弱得承受不起。
 
一點的愛,就足以讓他的內心泛起強烈的罪疚感,強烈地想逃離一切。
 
愛情,於他而言,是奢侈品,
而他不配擁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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