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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單向—


 

「你到底還在隱瞞什麼?」閔玧其微微抬眸看著金碩珍,眼神散發著一絲危險的氣息。李在煥的出現,使玧其本就因為碩珍和柾國的獨處而不悅的心情,又增添了煩躁之感。要從在煥口裡才知悉的過去,閔玧其多多少少也會感到不甘心,但無否認的是大概除了李在煥,在場沒有一個人是真正了解金碩珍。

 

擔憂,會使人焦躁;

無知,會使人不安。

 

閔玧其討厭一切不穩定因素,更討厭不了解金碩珍的自己。

「我能告訴你們的不多。」面對玧其的質問,金碩珍只能輕輕嘆息。

 

兒時的記憶,並不齊全。

又或者是,金碩珍的童年,本來就只有憎恨與悲傷。

 

他能告訴弟弟們的不多,他並非有意隱瞞,而是他不了解自己的家人。碩珍原本的記憶,就只停留在進入崔家的時間,而有關父母的記憶卻被自己刻意遺忘。如今記起的也只不過是零星片段。

 

「我唯一可以告訴你們的是......」碩珍垂下眼眸,凝視著自己的雙手。看似白皙潔淨,卻只要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其實是佈滿了象徵著罪惡的鮮血。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緩緩握緊拳頭,「我親手殺了自己父親。」

 

碩珍為了不讓自己再次陷入回憶中,身體湊前,取過放在茶几上的「騎士」,手肘撐在膝蓋上,用兩手的指尖翻動著黑卡,盡力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記憶中的父親,沒有清醒的一刻。每天都看到他喝得爛醉,然後回到家後,就會將我和母親當作發泄對象。」

 

「就算遺忘了那段記憶,身體卻仍然牢牢地記住那疼痛感。」碩珍這才知道當自己感到疼痛時,會變得兇殘的原因,這大概要「感謝」父親長久以來的虐待。「而大概在7歲的時候,他又痛毆了母親一頓,然後趁他酒醉,神智不清時,將他......」

 

『只要推他下樓,你就能看見她的笑容。』

 

「推......下樓......」碩珍頓了頓,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的聲音,讓他變得有些遲疑起來。待他想弄清聲音的主人是誰時,卻發現腦袋就如壞掉的電腦一樣無法運作,怎想也想不起那是誰的聲音,彷彿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產物。

 

他將冰涼的手心貼向額間,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記憶猶如碎片一樣,四散在碩珍的腦海裡,他努力地拼湊著,卻發現總缺少了一部份的碎片,他卻毫無頭緒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珍哥?」柾國有些擔憂地問。他察覺到碩珍的不對勁,便想起了剛剛在房間時,碩珍差點崩潰的樣子。

 

父親被自己推下樓,重創死亡。

這無疑是碩珍的記憶,可是他卻隱約覺得好像缺少了一個過程。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碩珍輕輕地說。他不禁苦笑了一下,愈是深入去尋找過去,愈覺得自己的人生彷彿是一遍空白的。兒時的記憶,只有悲痛與罪惡,就算曾經在崔家得到救贖,但一切卻猶如過眼雲煙般,一夜之間被燃燒殆盡。

 

災星,帶來災難的人。

將金碩珍稱為「災星」,似乎是最適合不過。

 

碩珍無力地將臉頰埋入手心,然後他感覺到後脖被人用不大不小的力度按揉著,他自然知道那是柾國表達關心的方式,卻依然無法抹去那一團纏繞在心間的愁霧。

 

人是群體生物,沒有人可以獨自生存到生命的終結,都需要別人的支撐,才可以堅持下去,可是有時候有些事,是別人不能摻合進來的。比如,金碩珍與崔家的恩怨、失去父母的悲痛,以及認為自己是「災星」的想法。這一切,繫上的結,只有他能解開。

 

「我希望,」金碩珍抬頭對上玧其的視線,卻同時跟在場的所有人說:「你們不要再介入此事。」

「不行。」如碩珍所料,柾國直截了當地拒絕他的要求,然後男孩又說道:「我不會再讓哥一個人。」柾國堅決的口吻,卻沒有動搖碩珍的想法。「那是我跟崔家的事,定當由我來解決。」碩珍耐心地解釋著,卻不忘觀察著坐在對面的閔玧其,只見閔玧其有些不悅地蹙起眉頭,審視碩珍的眼神愈發銳利,不過卻難得地保持沉默,沒有像柾國一樣回絕他的請求。

 

那麼,是否可以將他的沉默,視之為許可嗎?

——等等!為什麼要得到他的許可?

 

碩珍對那忽然從腦袋裡萌發的念頭感到驚訝,似是掩飾窘態的伸手輕拭唇邊,然後帶點逃避的挪開目光,深怕對方會看出自己的端倪,不過他卻忘了,閔玧其擁有一雙彷彿可以看穿別人的眼睛,對碩珍的小動作自然是洞若觀火,似乎是意會到碩珍所思所想,嘴角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南俊以低沉的嗓音說:「珍哥,我們是不可能任由你獨自面對崔日研,更何況你的PTSD一旦發作,後果會不堪設想。柾國和你身上的傷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一針見血地說出了碩珍的弱點,為的就是不讓自己的大哥再次將他們拒之門外。

 

即使金南俊有多聰明,有多冷靜,他終究是人類,他依舊會擔心受傷的碩珍,對他的隱瞞而感到生氣又或會害怕他度不過危險期。他該死的說得沒錯。碩珍沒有信心可以自行從PTSD醒來,近幾次病發,除了那次打鬥中被柾國喚醒,大部份都是靠閔玧其的安撫才得以在最短時間內恢復理智。

 

「哥,讓我們當你的後盾吧。」智旻轉身抬頭凝視著碩珍說。「那智恩怎麼辦?」碩珍問。眼看智旻澄澈的瞳孔閃過一絲的波瀾,碩珍便知他動搖了。閔玧其挑了挑眉,如同最初以泰亨和號錫威脅自己一樣,利用他人心中的軟肋,來達到自身的目的,一向都是碩珍的專長。

 

這一點,玧其深有體會。

 

「一旦成為『暮』的目標,不只是你有危險,你身邊的人也會牽涉在內。」碩珍看著慢慢背向自己的智旻,繼續平淡地說道:「她好不容易撐過來,難道你要她過著沒有你的生活嗎?」「又或者,你想她像敏娜一樣,還沒有來得及認識世界,就從睡夢中死去?」

 

—對不起,敏娜。

 

碩珍不惜提起那如同禁忌的名字,都要打消智旻想跟自己一同行動的念頭,「南俊,你也是。你不是待智恩如親妹妹嗎?」對於碩珍的提問,南俊頓時無言以對,當他的高智商,一旦對上碩珍的心理戰,便會全然瓦解。惹人不快的戲碼。玧其全身繃緊,試圖壓抑心中的不快,一想起碩珍曾經也像這樣推開自己時,他便想將怒氣狠狠地發泄在金碩珍身上。

 

也許痛毆一頓,又或者壓在身下……

 

「那我跟你去好了。」柾國側頭,眼神鎖在碩珍身上說道:「珍哥還要把我推開嗎?」

 

「你有想過為什麼崔日研要設局,讓你來殺我嗎?」金碩珍沒有直接回答柾國,只是伸手輕輕揉了揉柾國的腦袋。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他又怎會再次捨得推開呢?但如果對方的動機,並不單純時,碩珍自然無法讓他在乎的人陷入危險中。柾國愣住,畢竟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讓他根本還沒來得及細想對方的動機。

 

「崔日研大概是想......由我親手殺掉你。」碩珍雙手交扣,慢慢將腦裡混亂的思緒聚集在一起,「

保護『皇帝』,為他除去一切威脅,是『騎士』的職責。」雖說柾國在「暮」裡,被稱為可以超越「Ace」的存在,可是在執行暗殺時,柾國還是敗在碩珍手中。可見,碩珍的能力在柾國之上,但偏偏日研卻再次設局讓柾國狙殺碩珍。

 

隨著碩珍的話,柾國這才想起最初狙擊失敗時,崔日研聽上來一點也不吃驚,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若真的如你所說,我那時不失手的話,珍哥你真的會死。」

 

「崔日研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我想他一早預料到你會失手。」碩珍說:「因為你有了感情。」

 

柾國心中一怔,想起當時狙擊紅點落在小女孩身上時,他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她。若是以前的「K」,他也許會視若無睹,也是因為這樣,日研才可以利用自己達成他的目的。

 

「如果我真的殺了你,我大概會瘋掉吧。」

 

—徹底地。

 

「你明知道他的目的,是要毀掉你,而你還執意一個人行動.....」玧其以那低啞微醺的嗓音說著。他微微瞇眼,猶如危險的野狼般,眼神裡閃過一絲凌厲說道::「假借守護之名,事實上......」

 

「你只是想自殺而已。」

 

玧其的話令碩珍的身體僵直,別開頭,輕聲地回答:「我沒有......」「撒謊。」依舊是冰冷、沒有半點猶豫的語氣。碩珍抬頭迎上那雙彷彿看清了自己的瞳孔,忽然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演員,最害怕的是,被人否定自身的演技。碩珍發自內心的害怕著閔玧其,皆因他可以輕易掌握他內心的軟弱,可是碩珍亦依稀察覺到自己漸漸有依賴玧其的跡象。當人們找到能依賴的對象,是值得慶幸的事,可是對於金碩珍來說,這樣的情感只會令一切變得更為複雜。

 

理智告訴他要作出決定,可是兩方的情感宛如繩索一樣,綁著自己的心臟,然後各自一邊握住繩索的盡頭,互相拉扯著,勒得他將近窒息。

 

當情感演變成壓力時,人們就會下意識用盡方法去逃離情感的枷鎖,狠心砍斷,抑或消失。他想守護如今的一切,也不想再有人因自己而死去,過去的罪疚感在碩珍內心狂妄地肆虐著,而此刻的他就如同被拉緊的橡皮筋一樣,只要再稍加力度,橡皮筋就會徹底斷裂,反彈的力度更會傷及他人。

 

四周的溫度彷彿因著玧其的氣勢驟降了幾度,此刻的他看起來對金碩珍非常火大。閔玧其強硬的態度,讓碩珍稍有顧慮,他深知玧其不會就此罷休,便佯裝冷淡地說道:「你已經完成了我的委託,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對不起。

 

「碰—」玧其猛然用力地踹向眼前的茶几,然後站起身,低頭注視著碩珍的眼眸,眼神裡充斥著熊熊烈火。他努力地壓抑著怒氣,讓自己不會像一隻失控的野獸一樣向碩珍咆哮,但再一次的逐客令,似乎讓玧其的耐心到了臨界點。

 

他每一刻的守候、每一聲的呼喚,都是為了金碩珍,為了將他帶離黑暗,為了讓他不再推開自己。可是如今,金碩珍又親手推開玧其為他所做的一切,彷彿是在提醒玧其,他們的關系永遠只會是「Ace」和「S」,也不會能夠像田柾國一樣得到他的寵愛。

 

「就算你多努力去改變自己......」閔玧其的聲音沙啞。「你永遠都是『Ace』。」殘酷如「Ace」,沒有一刻的猶豫,殘忍地推開自己,將兩人的關系就此隔絕。也許,他就只能夠擁有「Ace」,而「金碩珍」這個人卻永遠都不會屬於自己。

 

深愛的「他」在眼前,可是卻要愛著記憶中的「他」,

這可笑的愛情。

 

碩珍沒有反駁,也沒有迎上玧其的眼睛,可是交扣的指節卻在微微泛白。趁著理智還佔據了上風,碩珍努力地去忽略從心臟傳來的疼痛,決然要為這段感情作下了結。「日研的目標是我,趁他還沒有轉移視線,你們還有逃命的機會。」可是......為什麼他會如此難受?

 

「你們也是。」碩珍的手心輕搭在智旻的肩膀,柔聲、卻帶點強硬地說道:「帶智恩走。」他緩緩站起身,卻被身旁的柾國一把握住了手腕。「如果你決意要一個人去的話.......」柾國收緊了手中的力度,眼睛看似無神的盯向前方說道:「那就踩著我的屍體過去吧。」

 

碩珍的怒意驀升,猛地甩開柾國的手怒斥道:「田柾國!」「難道我明知道你是去送死,我也要就手旁觀嗎?」柾國也跟著站起咆哮,忘記了應有的禮儀,此刻的他只是擔心愛人的普通人。「你!」就在碩珍試圖反駁時,腕上的手環忽然亮起了紅光,逼使他不得不停止與柾國的爭執。「智旻。玻璃片。」碩珍問道。智旻聞言,便默默地從口袋裡取出玻璃片,交到碩珍手上。

 

碩珍熟練地將玻璃片敲在手環的金屬表面上,片刻,玻璃片便顯示了一個地標。他瞪大眼睛,原先還在糾結的情緒迅速被怒火取代。

 

「智恩......他找到智恩了。」碩珍的眼眸深如黑夜,嗓音變得無比冰冷,令人不寒而慄。

 

「智旻!」金南俊還沒有來得及阻止,智旻便出自本能地越過眾人,奪門而出。媽的。「去跟著智旻。」碩珍語氣平靜而沉實,慶幸怒火還沒有完全影響他的判斷。南俊聞言,馬上站起,卻見柾國還在猶豫。「快去。」碩珍的態度稍加強硬,卻不忘說道:「我會跟在你們後面。」情況不容柾國多疑,他俐落地翻過沙發,一聲不吭地跟著南俊走出家門。

 

隨後,屋外便傳來了汽車發動的引擎聲。

 

「你們現在走吧。」碩珍別過頭,刻意不去看玧其的眼神。「我們再來個交易吧。」玧其忽然作聲,語氣比先前冷靜了不少。「我們沒有什麼好交易的。」碩珍沒有因此而停留,自顧自的半跪在地,將手探入茶几的下方。直到他取出扣在桌子下方的槍枝時,卻被玧其一手按在桌子上說道:「在找到崔日研前,你的敵人,由我來清除。」

 

在遇見崔日研之前,

至少,要抹去一切讓他墜入地獄的因素。

 

「為什麼?」碩珍微微張口。為什麼要如此執迷不悟?

 

碩珍忍著想揪住玧其衣領的沖動,質問道:「我說過這事已經與你無關,為何還要多管......」「你確定要花時間在這種沒有意義的爭論上嗎?金碩珍。」玧其冷聲打斷碩珍的話,然後說道:「還是說你想悲劇重演?」

 

碩珍眼神忽然變暗,猛然抽出被玧其壓在下面的槍枝說道:「管好你的嘴,總有一天我會把它縫上。」玧其輕勾嘴角,可是笑容裡卻帶著一絲苦澀,此刻與他對話的不再是「金碩珍」,而是可以將他一槍斃命的「Ace」。

 

—心臟......好疼。

 

男人將槍枝放在腰間的槍托裡,冷漠地轉過身往門口走去,努力地不表露出任何情緒。直至玧其的聲音再次響起......

 

「交易的條件,你要活著。」

 

有些愛情,是單向的,

就像閔玧其愛著金碩珍一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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