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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摯友—


「以及,小珍的愛人。」
 
「我跟你很熟嗎?」
 
在眾人還在思考著男人話裡的意思時,樓上卻忽然傳來了金碩珍的聲音,雖說言詞犀利,可是盯著男人的眼神卻沒有半點敵意。

攙扶著碩珍的柾國,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微妙關系,便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側頭看著碩珍。
 
當金碩珍接收到柾國投來的不滿眼神,知道他絕對誤會了自己和那男人的關系,便無奈地輕嘆一口氣,「他是李在煥。的確是這所屋的主人,不過後面那句是假的。」

「阿,幹嘛那麼快拆穿?」李在煥用那修長的大腿將旁邊的長椅勾到自己身後,在多對不友善的目光注視下,李在煥仍然一臉泰然自若地坐在長椅上,歪頭看著客廳上的眾人,「你們都是小珍的朋友阿?」
 
「Ken。」自家好友的個性,碩珍自然清楚不過,可是他這種吊兒郎當的樣子,並非每個人都能夠輕易接受,手一直放在腰間槍托的閔玧其便是一個典型例子。

「你來幹嘛?」不過,碩珍與在煥雖然相識於微時,可是卻因為崔家的關系,他們不能有過多的接觸。說起來可悲,但只有緊急的事,他們才會見面。
 
而在碩珍逃亡時,正是在煥為自己找到這裡,咖啡廳也是用他的名字。「暮」至所以找不到自己,有一半原因都是在煥在背後幫忙。
 
「你確定要在這裡說嗎?」在煥斂起了笑容,眼睛意味深長地向在場的人掃視一圈,「那可是關於『暮』的。」對於在煥來此的目的,碩珍心裡早有想法,可是腦海裡一直頻頻浮現著過去的記憶,光是要平復心情,就已經將他折磨得半死不活。

碩珍剛要開口時,卻對上了玧其投來的視線,後者微微歪頭,似乎在「提醒」碩珍的回答要合他心意。
 
「哥......」智旻語氣裡帶點不安和請求的意味,他害怕碩珍還是如以前一樣,將所有事收在心底,而南俊的眼神都彷彿在鼓勵著碩珍對他們坦誠相向。

柾國則輕扯了一下碩珍的衣角,後者不用側頭,也知道柾國會用他那宛如小鹿無辜的眼睛盯著自己,務求讓自己心軟。
 
「在這裡說吧。」
 
徹底敗北。
 
碩珍的回答,讓在煥頓了頓,可是卻在下一秒輕勾起唇角,笑容裡彷彿帶著一絲欣慰,「看來你很相信他們。」
 
這裡六個人,雖然碩珍跟泰亨和號錫沒有很深的交集,可是一想到碩珍是「Ace」,他們兩人心底裡就會不由自主泛起一陣敬佩之意,畢竟將他們帶到玧其身邊的是他,放他們自由的也是他。單憑他們絕對不會背叛閔玧其的這一點,碩珍自然沒有太多的顧慮。
 
在煥待碩珍下來坐在沙發上後,便調整了一下坐姿,「我爸前星期去世了。」明明是理應感到悲傷的事,當事人卻是一臉平淡的樣子,彷彿死的人並非自己父親似的。

不過碩珍知道他有多重視自己的父親,在碩珍記憶中,在煥除了為病人進行治療時,才會戴手錶,而此刻他手腕上的古董錶,與碩珍兒時看到他父親腕上的一模一樣。
 
「原因?」碩珍小心翼翼地問著,深怕會觸動到在煥的情緒。

「意外,剎車失靈,聽起來很合理,對吧?」在煥的語氣裡全然是諷刺之意,皆因他很清楚父親的死並非如此簡單,可是他沒有能力去反抗那個人
 
「在煥……」
 
「安慰說話就免了,聽膩了。」在煥一聽見碩珍改變了稱呼,為免好友又來安慰他,便索性打斷他的話,畢竟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真相。見在煥態度堅決,擔心好友的碩珍唯有尊重他的選擇閉上嘴。
 
「我只是來說,我這幾天處理遺物時,崔日研拿走了你的病歷紀錄。」當在煥語聲一落,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碩珍身上,讓後者感到有點不自在。
 
「珍哥的病歷紀錄?」智旻小聲地重覆著,像是在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在煥的話。主修醫科的他,下意識對那些關鍵字特別敏感,智旻皺起了眉頭,側身看著碩珍。在煥眼看眾人一臉疑惑地看著臉色平靜的金碩珍,不解地歪了歪頭問:「他們不知道你......」
 
「繼續說吧。」碩珍有些無奈地揉搓著太陽穴,他並沒有想到在煥會提起過去的事,雖然自己還沒有心理準備,將自己的過去徹底展露在弟弟面前,但事到如今,他已經再無退路。

在煥獲到了碩珍的許可後,再看看其他被蒙在鼓內的弟弟們,然後一臉不在乎的聳了聳肩,繼續未完的話。
 
「『暮』的人有時會來診所拿取目標資料,這點你是知道的。」忙著整理父親遺物的在煥,在準備接手他的病人時,卻意外地發現少了碩珍的紀錄,「為了防止有人將資料泄漏,我爸會記錄那些取走資料的人。」
 
在煥深知自己的父親行為謹慎,再加上他們家一直為「暮」擔任精神治療師,所以一切有關「暮」的紀錄都會特別小心。

而在「暮」裡擔任精神治療師,在主要是「治療」那些因殺人而崩潰的新血,強行進行催眠或意識渲染,然後讓他們盡快回到戰場上。

不過,那只是他們一部份的工作,而另一部份就真正的治療創傷。而在煥的父親,正是碩珍兒時的主治醫生,兩人的情誼也是這樣開始。
 
還記得兒時的在煥總喜歡跟著父親四處走,當父親在治療病人時,他就會乖乖地坐在外面閱讀那艱難的心理學書籍。

直至他看見崔守言牽著金碩珍來到工作室門前,那時的碩珍猶如傀儡娃娃一樣,任由男人拉著自己走,不符合年齡的淡漠眼神隨即引起了在煥的好奇心。

之後,在父親的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而在煥到此刻也記得父親為碩珍感到心疼的樣子,因為父親說過,作為精神治療師的他們,最顧忌的是,與患者「感同身受」。
 
碩珍定時都會來到診所接受治療,他們無可避免的碰面,起初兩人形同陌路,然後每一次在煥見到碩珍時,他的情況都有好轉的跡象,因此在某一天在煥下定決心,合上那厚重的書籍,走近等待治療的碩珍,向他伸出小小的手心......
 
『在煥,我叫李在煥,來當個朋友吧!』
 
就是如此的直接,現在回想起來,李在煥卻對自己的主動而感到丟臉,可是他不後悔認識了金碩珍。
 
「果不其然,我看到崔日研出現在名冊上。」當聽見在煥口中的名字時,碩珍那平靜的瞳孔閃過一絲的波瀾,喃喃地說:「我的病歷紀錄......」
 
「大概......是因為他想徹底毀了你。」在煥目光一沉,當他看見崔日研的病歷紀錄時,他便意識到日研根本已經無法從黑暗中抽身,再多的治療也只是徒勞無功,徹徹底底地成為了瘋子。

在父親的紀錄中,日研對碩珍異常地執著,當提到金碩珍時,日研就會不斷重覆「要毀了他」「無能者」之類的話。
 
「那跟珍哥的病歷紀錄有什麼關系?他想利用什麼?」正因為得知金碩珍的過去,使智旻對崔日研這樣的瘋子頓時心生畏懼,心繫於哥哥的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沖動,徑自沖口而出,而剛好那是眾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碩珍阿......你可知道我爸在你的病歷紀錄寫了什麼嗎?」在煥緩緩將身體湊前,手肘撐住膝蓋,下顎抵在手心之上,直到與碩珍的視線互相重疊時,淡然開口:「選擇性失憶,但遇上疼痛時,依舊會展現出極為強烈的攻擊性。初步診斷為*PTSD。」
 
「這是你初期的治療紀錄。」
 
在煥的話,再次牽動了碩珍的情緒。碩珍緊咬著唇,強忍著內心那使人窒息的不安感,努力地不讓自己墜入回憶的漩渦中。

坐在碩珍腳邊的智旻見狀便覆上他的手背,緊緊地推著,輕聲地喚著他的名字,而柾國則揉著碩珍的的後脖,盡量令他放鬆下來。

坐在一旁的閔玧其,雖說同樣擔心著碩珍,可是當他看到智旻和柾國的舉動時,自知他不能介入其中。縱使不甘,但那裡的確沒有自己的位置。
 
在煥看見兩人的動作,挑了挑眉,微微上揚的嘴角卻再次露出一絲欣慰,至少他不用再擔心碩珍會獨自承擔這一切。

他用那白晳的手指抵向太陽穴,在腦海裡翻找著另一段文字,記憶力驚人的他,要背下這點東西,根本稱不上難事。
 
「然後這是之後的治療紀錄。病人仍然無法記起過去,但遇上疼痛時所展現的攻擊性,有改善的跡象,亦提及『喜歡崔家兄妹』等字句。但據監護人轉述,曾呈現出虐殺小動物的暴力傾向,反映病人情緒極其不穩定......無法診斷出PTSD程度。」
 
「這是你進入『暮』前最後一份病歷紀錄,也就是崔俊日利用你的PTSD,將你訓練成殺手的時間。」因著碩珍那強烈的攻擊性,令崔守言發現了他的天賦異稟,再加上碩珍與崔家兄妹的關系,無情地終止了治療,利用他那攻擊性,將他訓練成崔家的騎士。
 
為了不讓他因為疼痛而失控,將崔家兄妹安置在碩珍身邊,然後讓碩珍慢慢意識自己受到疼痛時,會陷入狂怒之中。

之後就如崔守言的計劃,為了不誤傷崔家兄妹,碩珍會避免令自己受到傷害,由躲藏到無情的手刃敵人,逐步成為了王牌「Ace」。
 
人一旦遇上恐懼的事時,正常人會選擇逃跑,可是金碩珍不可以,
更不能殺死崔家兄妹,因此他唯一能夠做的是除去一切會令自己恐懼的事,
害怕會傷害他們,因此要不惜一切的讓自己強大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崔日研是想讓你的PTSD發作,可是目的是什麼,我不知道。」在煥往後靠在玻璃窗上,然後看了看柾國和碩珍臉上的傷,「然後我想你應該發作了。」
 
「的確.....可是以前明明沒有那麼......」碩珍看著玧其,回想起當初第一次發作的情景,然後又微微側頭看著柾國纏著紗布的手掌,提醒著他那陷入瘋狂中的自己,「嚴重......」
 
「那是因為敏娜還活著。」在煥毫不費力地戳破碩珍心中的疑問,「如今她不在,崔日研要毀掉你易如反掌。」真相是殘酷的,而現時碩珍的處境很危險,也是事實,隨後在煥也淡淡地補上了一句,「而且他快要成功了。」
 
碩珍心中一頓,抬眸對上在煥的視線,不禁苦笑了一下。由小時候開始,在煥與生俱來就有種天賦,可以輕易地透過人們的表情、舉止,來掌握他人的心理,碩珍多少也受到他的影響,學會如何觀人於微,但是不知道是否相處太久,碩珍什麼事也瞞不過在煥。
 
那時,在煥得知崔家的悲劇後,用只有他知道的聯絡方式找到了碩珍,就算碩珍再如何努力假裝平靜,在煥都仍然能夠聽出他聲音裡的顫抖,直到他輕輕說了一句「別裝了。」,碩珍便彷彿獲得許可般,痛哭失聲。

「暮」的追殺,讓在煥不能去找碩珍,唯有在背後給予他支援。
 
「那......你知道這些卡是什麼意思嗎?」南俊從口袋裡取出黑卡與打火機,將因熱力變色的黑卡放在茶几上,移到在煥眼前問。

從在煥的談話中,南俊得悉他和崔家甚有關連,以及與碩珍有深厚的交情,那麼他或許會有頭緒。在煥垂眸看了黑卡上的圖案一眼,沉思片刻,卻忽然冷笑了一下。
 
「瘋子的思考方式,還真的是常人不能理解。」
「不過恰好我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父親給在煥的忠告,是切勿與患者「感同身受」,可是對於在煥來說,他認為「感同身受」,才是最直截了當的方法。雖然危險,但往往都是最有效的方式。

如果是普通的精神治療師,也許早已崩潰,可是在煥卻總能遊刃有餘的在刀尖上行走,隨時投入,隨時抽離,彷如白紙一樣,能夠承載著不同的情緒。
 
「如果卡是日研給你的,而他對你的執念是如此的深,那麼主角也只會是你和崔日研。」在煥再一次走進記憶的迷宮,回想起在病歷紀錄上所出現的關鍵字,「還記得你提過以前跟崔家兄妹玩的角色扮演嗎?」
 
碩珍目光一沉,纏繞於心間的疑問隨著在煥的話,一點一點地被解開。在煥沒有多餘的心思讓其他人聽懂他與碩珍之間的對話,直接道出心裡的提示,「舊『皇帝』死去後,就會由『皇子』繼承皇位,然後新的『皇帝』就會誕生,但『騎士』的身份卻是永遠不變的。」
 
「你仍然都會是他的『騎士』。」
 
「皇帝」從來就不是金碩珍,而曾經取名為「K」的柾國,也只不過是「騎士」的替身。
故事的主角,從一開始就已經定好。
 
龐大的信息量直直襲向在座的所有人,即使對於在煥的話,感到萬分疑惑,但至少他們都知道崔日研的目標是金碩珍。碩珍不意外自己會成為他的目標,可是卻因為無法從他身邊逃離,而忿恨地緊握著拳頭。
 
「我話說完了,也該退場了。」提示完結,而且碩珍還安然無恙,再加上他身邊有人保護著,這裡自然沒有自己的事。

在煥心裡暗想,然後緩緩站起身,雖然會為碩珍不再是一個人而感到欣慰,可是心裡卻莫名有一絲失落感,總覺得自己的好朋友被搶走呢......

在煥輕勾嘴角,苦笑了一下,沒想到他長這麼大,還會在意這種事。
 
「在煥.....別忘了你是這屋的主人。」
 
—你隨時都能來。
 
儘管碩珍沒有說出之後的話,可是因著相識於微時的默契,在煥自然理解當中的意思。在煥心中一怔,原先對這段友情的質疑,頓時化為泡沫,在半空中消散。也許,他們的確長大了,可是他們依舊是昔日會互相挖苦的摰友。
 
若是摰友,時間不會成為彼此的障礙。
 
「你腦袋被撞了?我自己有家,幹嘛來這裡擠?」在煥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碩珍的邀請,畢竟他的確有自己的家,他們都有彼此的生活,但不代表會遺忘彼此。

碩珍和在煥之間的關系,以及明顯與別不同的默契,多少都讓柾國和智旻有些在意,而玧其則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解除警戒狀態。
 
「我會還你真相。」即使腦袋裡的思緒依舊有些雜亂,碩珍也沒有忘記在煥的父親,用著堅決的口吻向在煥承諾。在煥輕笑,他們之間,不用說得太清楚。
 
因為,誰叫他們是摯友呢?
 
在煥揚了揚手,轉身走向門口,卻彷彿記起了什麼似的回頭看著碩珍。
 
「在你下定決心殺他之前,別讓他毀了你。」
 
— —
*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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