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紫色狂響曲

《Stars In The Forest 林間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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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白的焰火終被豔紅所吞噬，一切歸於虛無，摻雜著煙灰的空氣，讓蒂娜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四周仍然殘留著焰火的餘溫，蒂娜卻覺得，這是她人生中最寒冷的冬夜。

 

她的妹妹，走向那截然不同的方向，與自己背道而馳，甚至到最後，她也沒有因為自己的呼喚而有一刻的停留。

 

大敵當前，早已顧不上休息，整頓了幾番後，所有人便瞬移至霍格華茨，但那裡已有人守候。那大概就是偉大的校長鄧不利多。蒂娜想。

 

蒂娜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腦海裡卻不斷重現奎恩那決絕的背影。蒂娜的鼻頭一酸，下意識吞嚥著，微微昂首，將眼淚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不能哭，這不是哭的時候。

 

她得負上責任去尋找妹妹，而時間亦不允許她停下腳步，她也容不得別人的阻撓，即使眼前是她的上司，葛雷夫。

 

就在紐特還在向鄧不利多匯報時，葛雷夫便率領兩個傲羅出現在霍格華茨，鄧不利多自然察覺到來人的到訪，便帶同紐特欲迎接他們，卻只看見蒂娜與葛雷夫正在對持。

 

「蒂娜，」葛雷夫喊著她的名字。

 

紐特從那低沉的嗓音裡彷彿聽出了一絲溫柔，他下意識收回落在蒂娜身上的目光，怯怯地看了葛雷夫一眼，又重新低下頭。

 

「關於你擅離職守的事，魔法部暫且不會追究。」蒂娜知道葛雷夫在提出條件，她稍稍握緊藏在口袋的拳頭，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即使她知道自己或許不會聽從葛雷夫的話。

 

「但我希望你可以馬上回來魔法部，大戰將至，我們需要更多的戰力。」

 

蒂娜深呼吸了一下，就如她所料，他是帶自己回去的。

 

「那奎恩呢？」蒂娜垂下眼皮，張開輕輕地問道，她希望葛雷夫會說出她滿意的答案，卻發現那是十分天真的想法。

 

「我們會找到她的，但當務之急是—」

 

「對抗格林德沃，」蒂娜接過他的話，接著抬眸對上他的眼眸，「可是奎恩在他們那一方。」

 

「那，」她停頓了一下，「是不是代表我要逮捕她？」

 

「蒂娜......」葛雷夫無奈地輕嘆，走上前用雙手搭著蒂娜的肩膀，她感覺到肩上的重量無比沉重，甚至沉重得快令她喘不過氣來。

 

「每個人都要為他們的選擇負責，而你妹妹......選擇了錯的一方。」

 

「奎恩—」蒂娜猛然退後了一步，壓抑著怒意的聲音在顫抖，葛雷夫心中一愣，欲言又止，不得不無奈地收回滯在半空中的雙手。

 

「奎恩是我成為傲羅的原因。」蒂娜迎向葛雷夫的目光，通紅的眼眶閃爍著淚花，卻倔強地不讓淚水掉落於人前，「我應該保護她，而非傷害她。」

 

「即使，」蒂娜的目光逐漸黯淡下來，昔日自信的語氣，如今卻充斥著無助與不安，「一切都為時已晚。」紐特的身體微微傾前，腦海裡忽然湧出想帶她離開此地的想法，卻被葛雷夫的話打斷了。

 

「不，蒂娜......我們還可以把奎恩救回來的。」

 

「葛雷夫，你比我更清楚魔法部的作風，他們容不下任何人破壞平衡。」蒂娜咬緊下唇，「但我也容不下任何人傷她半分。」

 

她心中的信念早已隨著奎恩的離去搖搖欲墜，她們從小便賦予了彼此的一切，本應一直在一起。

 

如果，她沒有反對她和雅各布的事，或許奎恩不會走到這一步。假如，她把放在工作的時間上，都分給奎恩，那麼結局會否不同？

 

她這個姐姐失格了。

 

「蒂娜！」

 

蒂娜沒有再與葛雷夫周旋的念頭，就在轉身的一刻，對上紐特的眼睛。紐特微微瞪大眼睛，此刻的蒂娜，就像是受傷的小動物一樣，急切地想遠離人群，返回自己的築地。

 

葛雷夫剛要上前時，紐特便往側走了一步，直接用身體攔下他前進的腳步，卻沒有抬頭看著眼前的人。「我想你就是斯卡曼德先生，但很抱歉，我可沒有時間詳述你在美國犯下的種種罪行。」葛雷夫心生不悅，剛想繞過紐特時，後者卻又擋在他的面前。

 

「她需要休息。」這下，紐特稍微抬眸盯著葛雷夫，言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決，下一秒又慌張的盯回地面，卻一絲要移動的意思也沒有。

 

「我想，戈德斯坦小姐確實需要一點時間。我想你遠道而來也累了，何不先進去休息？」鄧不利多感覺到形勢不太對勁，同時亦因為紐特的強硬態度感到些許驚訝，當下唯有為自己的學生開脫。

 

「不用了，我會再來的。」葛雷夫決斷地回絕了鄧不利多的提議，轉身正要離去時，「蒂娜是傲羅，她會回來的。」

 

「但她也是奎恩的姐姐。」紐特強調道，葛雷夫頓了一下，便瞬移離去。

 

— —

 

蒂娜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她只想找一個庇護所，以前有奎恩的地方，便是她的庇護所，可是如今，她又可以去哪呢？

 

當她走上樓梯時，本來靜止的樓梯卻忽然移動，令蒂娜嚇了一跳，眼看樓梯的盡頭改變了，蒂娜開始認為自己不該在陌生地方亂走。

 

「蒂娜！」紐特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蒂娜心中一頓，沿著聲音的方向走去，她探出腦袋看向紐特，兩人的目光互相重疊起來。此刻的兩人，就像麻瓜的童話故事裡，被困在高樓的公主，在等待王子前來拯救。

 

「站在這裡不要動，我來找你。」

 

『跳過來，我會接著你。』

 

蒂娜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當初他在死刑室對自己說的話，她挑起了眉毛。這個男人，總是要她跟著他到處走、他說什麼她都要跟著做。某程度上，他還真的是一個......

 

專制卻又可靠的男人。

 

在再次移動的一刻，熟悉環境的紐特跑到會移向蒂娜方位的樓梯前，二話不說地奔上階級。「你大可不必跟來的......」蒂娜看著紐特匆匆忙忙的樣子，心裡不免覺得有些滑稽，可是嘴角卻變得僵硬起來，最後只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沒事。」

 

紐特怔怔地看著緊咬著下唇的蒂娜，縱使心裡很清楚答案是什麼，他卻選擇不拆穿她的謊言，寧願她自己說出口，也不願擅自揭開她的傷疤，而且他向來也不擅長安慰別人。

 

「我、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在歪頭，試圖等待男人說明詳細，卻在下一秒被他拉著下樓。而就在那一刻，蒂娜突然想到，既然要下樓，為什麼他要上來呢？

 

奇怪的男人。

 

蒂娜無念無想地跟著紐特走動，應該是說此刻的她無法接受外界的訊息，那離去的背影過於刻骨銘心，烙下了無法消散的傷痕。

 

「蒂娜，」紐特的呼喊令蒂娜回過神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後者卻看著她站的位置，「留意腳下。」這下、蒂娜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一處樹林密佈、煙霧瀰漫之地。腳下都是碎石與斷枝，隨著溫度的下降，四周的空氣也變得潮濕悶熱，蒂娜自然不知道這裡是何處，但她更肯定這裡或許是某種奇獸的棲息地。

 

「紐特，你想帶我去哪？」

「不是這裡，我們快到了。」

 

紐特似乎看穿了蒂娜的疑惑，他微微側著頭，卻又忽然停下腳步。紐特看向蒂娜的眼睛突然變得飄忽不定，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蒂娜感到奇怪。

 

「紐特？」

 

「我在想......」紐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蒂娜的表情，後者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透露出半點不耐煩，而只是挑了挑眉，耐心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雖然偶爾會沖動，但在大部份時間裡，無論是安撫入魔的魁登斯，還是聽他那斷斷續續的句子或對奇獸的描述，她都是如此地耐心和溫柔。

 

還真的是一個、

偶爾急躁卻又無比溫柔善良的女人。

 

「我在想......雖然這裡的奇獸是不會主動傷害人，但因為外人的到訪會令他們變得敏感，所以我們最好走在一起......」

 

「我們不是走在一起嗎？」蒂娜歪了一下頭。

 

「我是指，這裡視野不太好，一不小心就會迷路，所以—」紐特的舌頭彷彿又再一次打結，天曉得他若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會不會被眼前的人討厭呢？可是，就像之前一樣，她接下他的話—

 

「所以我們應該牽著彼此的手走嗎？」

 

紐特稍稍地睜大眼睛，當對上蒂娜的眼睛時，又想起之前對她說出的比喻，便趕緊低下頭說：「很對不起，但我想這是最安全的方法。」其實如果蒂娜想，她也可以抓著他的衣角，但他沒有提出這個選項。

 

紐特的左手仍然握著行李箱，蒂娜看著他小幅度地抬起右手，便上前伸出左手，當指尖劃過紐特的掌心時，她依稀感覺到男人的指節抖了一下，從紐特手心傳來的暖意令蒂娜情不自禁地握上他的手，隨後眼前的男人將她握得更緊。

 

「你的手很冰。」這是他可以想到的第一句話。不是第一次牽手，但比起以前為了逃亡、追逐而相握的手，這次牽手帶來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他可以清晰感覺到她的溫度，手指也比他想像中纖幼修長。她就是用這雙纖手，施展出強大的魔法去保護她所重視的人。

 

「你很溫暖。」蒂娜小聲地回應著。不只是手心的溫度，而是關於他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溫暖。紐特的手又再顫抖了一下，蒂娜的唇角悄然揚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只是當她看著那雙互相握著的手，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以前都是她牽著奎恩。

假如，那時候她拉著奎恩走......

 

彷彿再多的溫暖也驅散不了那失去的痛楚，她不願沉沒於悲傷之中，可是心臟的疼痛是無法控制的。

 

— —

 

片刻，天色灰濛，蒂娜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某種結界，周邊的雲霧一點一點地散去，空氣也回復正常了。一路上專注前方的紐特終於回頭，示意蒂娜蹲下身子。蒂娜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紐特蹲到一旁。

 

「牠們很快就會出來。」紐特小聲說。

 

「誰？」蒂娜問。

 

「仙子！」一旦與奇獸有關的事，紐特的嘴角便會大幅上揚，語調也會變得興奮起來，雙眼猶如夜空中的繁星一黎閃爍著，蒂娜淺笑，紐特心中一頓，接著伸出指節輕撫女孩的唇角，「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仙子在笑一樣。」

 

蒂娜的呼吸一滯，突如其來的安慰令女孩的眼眶忽然發熱，「天曉得你說的仙子長什麼樣呢？」

 

其實她記得的。

 

『仙子擁有一副精緻的面容，當牠們向人類綻放笑容的一刻，你總會因為過於美麗，而目不轉睛地盯著牠們。』

 

他的書，她重覆看了一遍又一遍，連奎恩都打趣道，這是除了咒語課本外，蒂娜會重覆翻看的書本。

 

「就、就是......」紐特開始急於解釋，就在此時昏暗之中，小小的光點一閃而過。蒂娜隨即捂著男人的嘴巴，將食指遞到唇邊，低語道：「來了。」紐特挑起眉毛，很明顯地眼前這位女士很清楚仙子出現的方式和時機，也就是說她真的有仔細看過自己的書。

 

那麼，她是知道仙子的比喻是代表什麼，

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奇怪又可愛的女人。

 

接著，光點逐漸變多，並且四散到每一處，有些光點往蒂娜的方向飛去，兩人卻沒有要躲開的意思，而是直直地盯著光點，直至終於看清了仙子的容貌時，書上的形容確實頗為貼切，美麗動人的面容，精緻小巧的體型、五彩繽紛的翅膀，而那墨黑的瞳孔在盯著蒂娜，想起書上的記載，蒂娜連忙微微低頭，以表示毫無惡意之念，仙子隨即淺淺一笑，與此同時紐特發現旁邊的人完全不用自己提醒，已經懂得如何和奇獸溝通時，內心的某處似乎受到一記重擊。

 

得知來者沒有企圖，仙子便自飛走。仙子的智力不高，怕人，所以牠們選擇出沒的地點時，會格外留意四周，但當牠們認定此地是屬於自己時，便會架起主人的氣勢，面對外人的來訪，也不加以理會。

 

就在這一刻，光點愈發明亮，仙子們在互相追逐嬉戲，當蒂娜和紐特回過神來，便發現他們被仙子們團團包圍，兩人彷彿走進了正在流動的繁星之中。

 

蒂娜的瞳孔映照出那些從仙子的翅膀發出的亮光，她驚奇地張望四周。她想，自己終於徹底明白，為什麼紐特會在書裡將仙子形容為「在林中飛越的繁星」。

 

「紐特，」她的語調在上揚，眼睛因為驚喜而睜大著，笑容也明顯比之前更為明朗，她轉頭看著紐特，「我從沒看過這個景象！」

 

「嗯，我也是。」紐特輕勾唇角，目光始終牢牢地鎖在蒂娜身上。他早已看過仙子的美，但原以為會令他心動的事，只有在發現新奇獸的時候，如今他的心臟卻為女孩臉上的笑容而狂跳不止。

 

蒂娜看著在林間翩翩起舞的仙子，不免感到一陣驚艷，現意識想將這般美麗的事物，以及心中的那份激動，就像以前一樣，都訴說給最親愛的妹妹聽。奎恩的名字就如同禁忌一樣，再一次讓蒂娜的笑容淡去，或許此刻的她甚至不能再施展守護神，因為她的快樂回憶都是與奎恩息息相關。

 

紐特看見她的笑容淡去了。其實他比誰都細膩，只是從不懂得作出應對，他會給予心碎的哥哥一個無聲的擁抱，到了後來兩兄弟相對無言，卻明白與哥哥並肩而行，便是最好的支持。

 

其實他不知道要如何讓眼前的人不要受困於傷痛之中，蒂娜和奎恩的世界裡原先只有彼此，能走進蒂娜心中、輕易地讓她流露出柔情的一面，也只有奎恩一個。他的存在，又能做些什麼呢？

 

紐特挺直了腰板，張開嘴唇說：「其實這些仙子很樂於被麻瓜當成裝飾品，」蒂娜靜靜地看著他。

 

「或許牠們會很樂意為雅各布和奎恩的婚禮當一回裝飾品。」

 

即使毫無頭緒，也希望能給予她黑暗中的一絲曙光。

 

倔強的眼淚終於沿著蒂娜的輪廊簌簌滑落，她側過頭來拭去頰上的淚水，強忍著聲音裡的顫抖說：「那至少得帶奎恩來看一次。」

 

「嗯，我們四個一起來。」

 

蒂娜咬緊下唇，她再也無法強撐下去，索性背向紐特，努力地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情緒。紐特垂下眼皮，一步一步地走向傷心的女孩，「蒂娜......」

 

紐特放下行李箱，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一下後頸，接著便握著蒂娜的手肘，小心翼翼地將她轉過來，只見蒂娜的雙頰早已滿佈淚水，他搭上她一邊的肩膀，彷彿對待小奇獸一般溫柔地將她拉向自己，然後大手覆上她的後腦，有些笨拙地撫掃著她的頭髮。

 

「我們會帶她回來的，」

「你也並不孤單。」

 

因為，他會一直在她身邊。

 

繁星在圍繞著相擁的人轉動，

在黑暗中亮起了名為「希望」的曙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