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紫色狂響曲

 

番外 HOME

 

「早安。」一臉睡眼惺忪的閔玧其，抓了抓那亂成一團的頭髮走進梳洗間，然後把下巴擱在正刷著牙的汐然腦袋上，瞇起的眼睛，彷彿下一秒又會睡死過去。

 

「嗯嗯—」汐然口中模糊地發出兩個音調，以代替一聲「早安」。玧其伸手拿起放在旁邊的杯子和牙刷，玧其趁機加重壓在汐然的力度，讓女孩因而微微彎身 ，汐然無奈地笑著，口裡盡是泡沫的喊：「阿，重死了。」

 

「聽不清。」玧其壞壞地笑了笑，依舊壓著汐然，然後擠出牙膏。

 

兩人凝視鏡子裡的對方，同步地刷著牙，汐然白了他一眼，隨後彎腰，披散於肩上的頭髮沾上了水跡，。

 

玧其見狀便咬著牙刷，騰出雙手，溫柔地將她的頭髮挪到後面，然後用一隻手定住，另一隻手就伸回去刷牙。

 

自從玧其將屋子翻新過後，每一個月幾次的同居生活使兩人更加有默契，猶如新婚夫婦的相處著。本以為兩個獨立的個體聚在一起，會發生無可避免的磨擦。

 

可是就連玧其也沒想到，汐然的生活習慣與自己幾乎一樣，兩人有時都會各做自己的事，不知是汐然過於獨立，還是玧其變了，他寧可汐然任性一點，結果被女友吐糟怕寂寞。

 

汐然會做飯，而玧其只會洗碗，阿，是把碗放在洗碗機中。

 

洗完臉後的汐然抬眸，便發現一直盯著自己看的玧其，便不解地問：「干嘛？」

 

「去換衣服，今天帶你去一個地方。「玧其雙手捧住汐然的臉頰，毫不客氣地搓揉著。「去哪？」汐然也踮腳伸手揉著他那帥氣的臉孔。

 

「待會你就知道，趕快換衣服。」玧其在汐然的額頭落下一吻後，便推著她出去。

 

//

 

沒有料到玧其會萬事俱備，並將公司的車借來，汐然滿心期待地坐上副駕駛位，「到底要去哪裡啦?」玧其笑而不語，只是俯身幫興奮的女友扣上安全帶，亦不忘吻了她的嘴唇一下，才捨得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玧其二話不說就開動了車子，往心中的目的地駛去。

 

不知過了多久，汐然發現窗外的景物看上來有些眼熟，她湊近窗戶，想再仔細點觀看。略過的景物漸漸喚起了她的記憶，汐然臉色一沉，回頭望著玧其，用著不太高興的語氣說:「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你不是早已有答案嗎?」玧其一邊穩定地駕駛著車子，一邊淡淡的回答道。汐然握緊了手心，怒意一下子湧上了心頭，「回去。」

 

他竟然瞞住她，帶她回到那個所謂的「家」。

 

「快到了。」對於神情嚴肅的汐然，玧其仍然一臉輕描淡寫的樣子，也並不打算按她所說的去做。汐然坐直身子，往玧其怒喊:「調頭!回去!馬上!!」可是男人卻依舊用沉默回應她。

 

「閔玧其!」

「你不是也很想他們嗎?」

 

玧其忽然開口打住了汐然的話，「明明睡覺的時候也一直喊媽媽。」玧其記得有一次，他比較晚睡，而汐然則早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當他想親吻她的臉頰時，汐然卻在夢囈，小聲的喊著「媽媽」。

 

汐然頓了頓，彷彿是被玧其說中心事般的別過頭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貿然帶我回去。」「我跟你父母說了，我們今天會去探他們。」玧其用著平淡的語調，說出了令汐然感到詫異的話。

 

「什麼?你為什麼知道他們電話?」

「秀娜姐給我的。」

 

汐然對於玧其的擅作主張，感到有些生氣，不禁高聲說道:「所以你一早就準備好了?把我蒙在鼓裡?也不問我意願?」

 

玧其在燈位交界前停下車子，望向汐然說:「如果我問了，你覺得你會來嗎?」汐然頓時無言以對，的確，她可是打算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去那個家。

 

燈位轉色，玧其再度發動車子，這下他又說:「有些事是不能逃避一輩子的。家人最重要。」汐然知道玧其也曾與家人鬧翻，由他口中說出這番話，卻莫名有幾分說服力。

 

汐然清楚自己再說什麼，旁邊的男人都能夠輕而易舉的反駁她，她干脆拋下一句「拒絕溝通。」，便將玧其的外套覆在腦袋上，不忘罵著:「白痴閔玧其。」

 

接下來的時間，汐然聽到了玧其在和自己的家人通話，大概內容都是他們快到之類，讓汐然愈感不安，下意識揉緊了外套。

 

已經快有四年沒有見過他們....

 

汐然感覺到車子停下了，然後聽到接下來一連串的倒車動作，讓汐絲忍不住探出腦袋偷看男友。只見他一手撑著椅背，側身認真地查看車後環境，另一隻手控制住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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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的男人永遠都是最帥的，這句話不知道在玧其身上用了多少遍，可是女孩永遠都可以為他的言行舉止而怦然心動。

 

玧其察覺到汐然在偷看自己，便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干嘛這樣看我?太帥了?」「智障。」汐然毫不客氣地罵上一句，然後放下外套，待她看清眼前事物時，心中一怔。

 

在不遠處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站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即使相隔了很久，就算歲月在他的臉頰留下了顯著的痕跡，汐然也能認出那便是她的父親。「笨蛋嗎?」汐然看到他一個人傻站於此，不禁輕輕怪責道。隨後，屋裡又出來了一個人。

 

汐然回憶中的長髮被女人束在頭後，那經常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容，如今變得平淡慈祥起來，表情亦帶著期待之情。

 

那便是曾將她關在櫃子裡的母親。

 

玧其率先下車，向不遠處的兩人點了點頭，然後繞到汐然的位置，為她打開車門。當他正要俯身為女孩卸下安全帶時，汐然卻一把捉住他的手，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並小聲地說:「我怕......」男人扶住了汐然的後腦，輕輕的在她的額間落下一吻，然後眼神堅定看著她說:「有我在。」

 

簡單的三個字，猶如強心針般讓汐然一直焦躁不安的心情逐漸緩和起來。

 

玧其除下她的安全帶，然後拉著汐然下車。兩老看到汐然的表情明顯起了明亮的變化，眼神裡彷彿透著一種令汐然覺得久違的溫暖，汐然雙腿彷彿被灌入了鉛一樣彈動不得，玧其大手牽著汐然的小手，牽引著她走向兩老前。

 

「伯母、伯父好。」玧其禮貌地向兩老鞠躬，而此時的汐然腦海則是一遍空白，發現自己無法稱眼前的人為「爸爸」、「媽媽」後，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天氣冷就回去呆著吧。」

 

「沒事沒事，看到你就夠了。」母親想伸手撫上汐然的臉頰時，出於兒時的陰影，女孩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卻捕捉到母親眼裡略過的悲傷，愧疚感旋即纏繞於心間。

 

「對不起。」汐然眼神黯淡，然後輕輕地說道。

 

傷害已造成，任誰也不能修補那早已破碎的關系。

 

一直在旁沉默的父親緩緩開口，「外面很冷，先進去吧。」然後他推開了圍欄，騰出位置讓幾人通過。汐然看著那深棕色的家門，便會想起當時選擇離開這個家時，那份不捨及無助的心情，而現在的她重回到這裡，心裡百感交集。

 

「丫頭，我快冷死了。」玧其嘴裡雖然在抱怨，卻沒有拋下她一個或是強行拉她進去，只是一直站在她旁邊，等著她完全準備好。汐然深吸了一口氣，握緊玧其的手，「我知道了......」

 

兩人並肩同行，走進那曾經被汐然稱作「家」的地方。

 

走進屋子後，汐然忍不住四處張望，卻發現屋裡的佈置如她記憶中的大同小異，可是唯一不同的是那本來放滿自己以前跳舞獲得的獎項或是照片的櫃子，現在換成了她在舞台上勁舞或是獲獎的照片。

 

原來，他們都一直在關注自己呢。

 

玧其見汐然看得入神，寵愛地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心裡就知道自己將她帶回來是沒錯的。明明就是一個很想家的女孩，卻因為害怕再度受傷，而不敢去踏前一步。

 

「小汐。」汐然忽然聽到那陌生又熟悉的小名，猛然回過頭來，「阿，抱歉......你討厭這稱呼吧?」汐然的反應令母親以為她抗拒這名字，但其實是女孩的內心是激動的。

 

「不......不是。只是很久沒聽見而已。」汐然從沒有告訴別人自己的小名，對著外界也是以「汐」字為識別，一來「小汐」是她的禁忌，二來她一直昐望有天可以從家人口中再次聽見自己的小名。

 

「那你會吃完晚飯再走嗎?」母親小心翼翼地問著，而汐然卻從她的眼裡看出期待之意，女孩望向男人，似乎是想讓他為自己下決定。「明天沒有活動。」可是玧其一早意會到她的用意，卻沒有幫她作決定，反而擺明要她自己選擇。

 

「嗯......」汐然忍住想捏死閔玧其的念頭，故作鎮定的回答說:「會留下來的。」「真的?」母親驚喜地說，她激動得連眼眶也泛起紅來，讓汐然瞬間慌了手腳:「別哭阿。」

 

「哎，你嚇倒汐然了。」父親走來安撫著妻子，明明在汐然的記憶中，兩人一直都在吵架，可是現在卻相處得像一對老夫老妻的那樣自然和諧，讓汐然不禁好奇這些年來，兩老是怎樣過生活的。

 

「請坐吧。」父親讓她的妻子坐在一旁，然後也示意玧其坐下。不過敏銳的汐然察覺到玧其縱使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可是他的動作看上來卻有點不自然。

 

—他該不會在緊張吧?

 

玧其見汐然一直盯著自己，讓他覺得更為緊張，便干脆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汐然推開他的手，直直盯向他，似乎看出了他的緊張。兩人相視而笑，而在旁的兩老臉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母親緩緩開口:「那個......你們......」玧其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正式的自我介紹，便下意識整理一下衣角，卻讓汐然看出他現在有點慌張。

 

「我們之前已經通過電話的。我是閔玧其，是令媛的男朋友，忽然登門拜訪很抱歉。」這是汐然第一次聽到玧其如此正式地使用敬語，就感覺是男友上門向親人提親的樣子。「不會，我們很歡迎。」對於玧其的主動聯絡，深得兩老歡喜，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會輕易地去見女方家人，更何況是自己主動。

 

汐然怔怔地看著玧其與自己家人相談甚歡，心裡的感受頓時複雜起來，一方面懊惱著自己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另一方面看見平時不愛說話的玧其竟為了她與陌生人寒暄起來。她的目光開始遊離，亦無心於他們的對話之中，可是當她看見一道粉藍色的門板時，心中一頓。

 

那是她的房間。

 

「房間裡的東西都好好的。」母親看出汐然心中所想，便用輕柔的聲音打消了她的疑慮。汐然回頭看了看她，再望著那道門板。

 

「要不你帶玧其四處看看吧。」父親忽然發話，也許是清楚一時三刻汐然也不會習慣與他們交談，故讓她四處走走，好好的適應環境。

 

即使是曾經睡過的地方，汐然從中找不到一絲的親切感，只想起每晚被強制拉筋，因為疼痛難耐，而躲在被子裡偷哭的記憶。「很陌生吧?」玧其看到汐然一臉平淡的樣子，也想起當初自己隔了許久回到家裡時，卻發現就算是自己曾經常用的床，也會覺得很陌生。

 

「嗯。」汐然邊行走，邊用手指劃著每一寸地方，卻在衣櫃前停下，「除了這裡。」讓她不能呆在黑暗環境的主因。汐然彷彿能夠聽到兒時的自己在櫃子裡痛哭失聲，哀求父母把她放出去，恐懼感猶如無情海浪直卷汐然心頭，讓她退後一步，卻撞上了玧其的胸膛。

 

玧其順勢將她摟進懷裡，心裡有個概念，眼前的衣櫃就是汐然恐懼的來源。他想伸手打開時，卻被汐然猛然推後，「不要開阿。」汐然害怕一打開，心裡那道好不容易稍微癒合的傷痕再度被掀開。

 

「相信我。」玧其在汐然耳邊沉聲低語，他的聲音猶如被注入了魔力般，使汐然的恐懼悄然淡去。他的大手覆上了汐然的小手，然後帶領著它們放在衣櫃的門柄上。

 

「咔嚓—」伴隨著開門聲，汐然的身體也隨之一抖，讓玧其更為不捨地將她摟得更緊。

 

『求求你放我出去!』

 

汐然的腦海裡閃過了兒時的哭叫聲，聲音隨即變得哽咽起來，「玧其......」她轉身抱住玧其，試著不去想那些記憶。玧其心疼地撫摸她的髮絲，儘管他曾與家人關系惡劣，也無法想像到一個女孩被長期關在櫃子裡，會是怎麼樣的感受。

 

「等我一下。」玧其輕拍汐然的腦袋，繞過她，接著竟然直接坐在櫃子裡。汐然不解他所做的，不過可能習慣跟他嗆聲，下意識蹦出一句「會塌的。」「過來。」玧其指了指他身旁的空位，示意汐然坐下來，可是女孩又怎麼可能會按他說的做。

 

「瘋了?」當汐然想逃時，卻被玧其一手拉了回來，「我不是在嗎?」汐然對上玧其那認真的眼神，慢慢理解到他由剛才到現在都在干嘛。

 

—其實是想抹去她的陰影吧?

 

汐然猶豫了一會兒，在玧其半推半拉下，終坐在櫃子裡。當恐懼感正要湧上心頭時，卻迎來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櫃子裡松木的味道被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給掩去，腦海裡的哭叫亦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玧其在她左耳留下的低語。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對，他一直都會在呢。

 

兩老將汐然和玧其送到門外，母親依依不捨的看著汐然說:「小汐阿......如果有空就多回來吧。」汐然沉默，她與父母終究沒有說上太多話，關系亦比以前有所緩和，可是仍然感到陌生，如果要她一個人回來，並非一件易事。

 

玧其牽起汐然的手，然後眼神堅定的說:「我會多帶她回來的。」兩老怔了怔，接著便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大概是覺得自己女兒選了一個真正疼愛她的人。

 

母親將手中緊握的信封遞給汐然，「希望你回去看看。」汐然望著信封，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伸手接過說:「我知道了。你們......要好好照顧身體。」女孩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發出第一個音調。

 

「爸、媽......」

 

兩老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別哭阿!」汐然可不想再看到父母熱淚盈眶的樣子，這讓她意外感到難受。兩老眼睛紅紅的，可是因為汐然的話，平複著心情。

 

汐然率先回到了車上，卻見玧其仍然與自己的父母交談著。

 

「這些年來，我們都沒有盡好父母的責任。這樣對你有點不公平，希望你可以幫我們好好照顧她，疼著她。」父親語重心長地說道，「都怪我們，這孩子吃得太多苦。」母親一聲不吭的眼泛淚光，大概是在愧疚自己當初對汐然所做的事。

 

「我會好好愛惜令媛的。」玧其望著在車上的汐然，然後笑了笑。

 

「畢竟她是我的女孩。」

 

//

 

回到家裡後，汐然梳洗一番便爬上床，再度翻看剛剛讓她在車子裡大哭的信件。內裡都是父母對汐然多年來的愧疚，以及自豪，而直接戳中汐然淚點的是信中的最後一句。

 

「沒有讓你過上美好的童年，是我們的遺憾，更差點埋沒你的天份。.縱使你也許不太在乎，可是我們都以你為榮。」

 

看到這，汐然又再度熱淚盈眶。「阿，有人又準備哭了。」玧其依偎在門邊，手裡拿著一本書。「誰跟你說我哭了?」汐然倔強地擦去眼角的淚光。

 

「我沒說是你阿!」

「閔玧其!」

 

汐然看到玧其手上的東西，便好奇一問:「那是什麼?」只見玧其將它翻開，一臉輕描淡寫的說:「也沒什麼，好像是叫《尹汐然的成長紀錄》」

 

她的相簿.....

 

「你偷來的?」

「我問你父親拿的。」

「干。」

 

結果那一晚，女孩依偎在男人的懷裡，翻看著承載住她的出生與各種兒時經歷的相簿。

 

「以前很可愛呢，現在就.....」玧其輕撫著照片上的小女孩，裝著感慨的說著。

 

「現在怎樣呢?」汐然挑起眉，等待著暴揍閔玧其的機會，卻沒想到這危險的男人用著他那帶微醺的嗓音，在她耳邊低吟:「更可愛。」汐然臉頰旋即泛起一陣紅暈，為了掩飾害羞，干脆將臉埋在玧其的頸窩裡，卻不怕死地輕咬他的脖子一下。

 

玧其嘴角上揚，他自動將汐然此舉視為對他的誘惑，帶點挑逗性地輕撫她的腰間說:「以及，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話畢，便猛然將汐然壓倒在床上，報復性地在她的鎖骨上留下了淡淡的吻痕。

 

「吶。」女孩突然輕輕的喊了一聲，稍微控制住幾乎要失控的玧其，汐然將他拉向自己，緊緊地抱住他。

 

「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傻丫頭。」

 

男人俯身溫柔地吻住女孩的唇，然後逐漸將吻加深......

 

—就這樣，留在彼此的身邊，直到世界的盡頭。

 

END